薛棠心里有了底，温声：“裴将军，你也是好人，我不想为难你，只想问你一件事。”

        裴衡光心一震，错愕地看向她。

        他侧首回避她的目光。

        手腕微微生疼，薛棠没有表不满，从容一笑：“倘若你舅舅是无辜的，那你官复原职指日可待，若你舅舅真的参与此案，你找了幕后真相，为蒙冤之人昭雪，亦可罪立功。再不济，还可以把我抓回去交差。”

        薛棠敛容：“胥吏陈商举家搬迁，昨日才走，从南城门离开。南城门是你把守之地，你一定看过他的过所，我想知，他去向何？”

        “赈银贪污一案，疑重重，恐有冤屈，陈商或许知其中隐，我要找到他。”薛棠掷地有声。

        “裴将军，你甘心吗？”

        裴衡光侧避开。

        “你真的确定你舅舅是韩元忠的同谋吗？”她忽地问。

        照南盛律例，贪污赈灾款是重罪，主犯及其从犯以死刑，亲族连坐。韩元忠等人被抓后，他也被贬黜了，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

        箍住手腕的力度减轻了不少，薛棠继续劝诱：“裴将军，你舅舅是个罪人，以后，你的仕途怕是很难了，极有可能一辈忍气吞声，庸庸碌碌，你可要想清楚了。”

        “甘心只个城门守将？”薛棠微笑地重复。

        裴衡光摇首，他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城门守将，即使想了解这桩案的况，也没有机会和能力。自打母亲去世后，他与舅舅来往甚少，不曾想竟遭池鱼之殃，万幸的是不算太落魄，若是叔伯事，怕是逃不过杀或是充军的命运。

        “易县怎么走？”薛棠紧接着问。

        半晌，他沉：“公主，你是好人。”

        裴衡光怔住了，没想到她冒死逃竟是为了这桩案。

        她伸双手，“既然如此，那我便好人到底，抓我去立功吧。”

        铁片盔甲发旧发暗，不似金甲威武贵气，薛棠徐缓靠近，要碰，裴衡光意识地箍住她的手腕，保持距离。

        裴衡光心神不定，“我不知。”

        裴衡光没有回答，眸光略一暗，神怅然。

        温柔的声音却像一刺，扎到他的心尖上，又似妖冶的蛇，钻心深。

        “你可知？”薛棠正问。

        显然，她猜对了。

        不过公主的境更为糟糕，她本就被圣上责罚，禁足思过，如今擅自走，罪上加罪，圣上绝不会轻饶。

        这个名字很熟悉，裴衡光回想了，答：“他辞官还乡，回易县老家了。”

        薛棠怔了，微笑问：“为何帮我？”

        裴衡光沉默片刻，“何事？”

        “公主，这太危险了。”

        薛棠讶异轻笑，从见他第一面起，她就没什么善意，不过是假以辞罢了，直到现在，她亦是如此。

        “公主，回去吧。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他沉声。

        裴衡光恢复了一贯的冷峻，“舅舅好赌，他这样的勾当，我不意外。”

        不过，她也可以不是孤一人。

        薛棠很清楚自己一个人去找陈商是件很危险的事，她连防的武功都没有，还冒着被抓回去的风险，单凭一腔孤勇，怕是很难成事。

        裴衡光一恍惚，这四个字把他问住了，心绪微乱，正如当初伞的悸动。

        裴衡光眉紧锁，转看向她，“公主要什么？”

        薛棠悠悠：“未必能恢复你金吾卫将军的官职，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辛苦地守城门了。”

        他现在的思绪很乱，耳边再度传来她柔和的声音。

薛棠不徐不疾：“嘉州刺史韩元忠结党营私，贪污赈银，你舅舅参与其中，是共犯。我说的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