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番言辞说得真意切，也不知有几分对着嬴政，又有几分是挂着咸阳中的小秦王。不过说来说去，都是嬴政自己，也没甚好吃醋的。

        嬴政嫌：“油腻腻的，大早晨谁喝这个？倒是你要和王翦李信议事，还不吃了，省得耽误正事。”

理嬴政穿上这中级军士的战袍，一贵威仪也难遮掩分毫，更关键的，前是即位多年威慑六国的秦王，他成熟淡然，不须声俱厉，仅仅一个神便令人屏气慑息，只觉得他可畏可怖。那锋锐的貌更似尖刀，足以把心怀不轨的人扎个通透。即使不想承认，可经历乱世琢磨，完全褪去了青涩的嬴政，那通威严气派并不是刚刚亲政不久，恼怒上还会挠人的小秦王能超越的。

        蒙恬恍神完毕，差就要脱而认错，裨将也好什么都好，我的王上我的阿政说什么都好，猛一抬，才想起前并不是、或者说不仅仅是刚和自己闹完别扭的秦王政。但他很幸运，前成熟版的嬴政大概是唯一能为他解答阿政为何生气的人。

        蒙恬轻轻叹了气，只觉得心累得很，果然阿政不论年纪，在自己面前总有难缠的一面。或许这也算是君王的青相加吧？他不可能避而不谈，为了所谓的骨气两个人——实际上，他这会也正消受着和嬴政置气的后果呢。脖上的抓痕血痂还没掉净，时时刻刻在提醒蒙恬，咸阳中的正主这会大概、可能、也许依然在生他的气.

        蒙恬便忙忙地去找军中专着给王翦饭的厨，少不得觍着脸打着自己老爹的旗号，从王翦的饭里抢了一半回来。

        秦国虽富庶，然行军粮草易储存、吃得饱才是关键，就算是王翦的饭菜，也不可能和自小用尽各种偏方养的秦王相比。嬴政见蒙恬将那些看着就更细的饭放到自己面前，他那边只有个圆圆扁扁、看着像粮捣磨成粉再烧制的饼并一碗米粥，忍不住将那碗羊汤往他面前推推。

        尽心尽力模仿中宦官布菜的蒙恬少不得一一回答：“对，军中许多皿都是加了棉麻烧糅，这样存起酱菜不容易坏。正好今天王将军的厨了羊汤，阿政多喝些，好容易从他那来的，一会我少不得挨一顿呢。”

        见他表变幻，嬴政颇有些无可奈何，但蒙恬不动，他亦不动，等着蒙恬先开请求。嬴政属实是占了年纪上的便宜，拥有蒙恬人生大分时间的皇帝，或许比这会的蒙恬更了解他自己。嬴政早心知肚明自己不可能这样去见故人，他不能引起任何可能的乱，将原本时间里本就混乱的局势搅得更乱。他只是在等，等蒙恬先向他开，请求他不要如此。

        蒙恬又觉得颇为有趣，明明是同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却也有着如此区别，不知那时的自己又是何种模样？

        他对着嬴政深深地行礼，以自己最谦恭的姿态：“王上天人之姿、世超凡，实非恬一衣裳、几句言语所能遮掩。这般乍然相见，只恐老将军惊疑之，误会王上对征赵另有想法。王上素来用人不疑，而今正是秦军将要营之际，怎么好因此使老将军放不开手脚行兵征伐。臣知王上最重秦国霸业，又有日月怀之量，断不会为了与臣这等不识好歹的莽汉计较，坏我秦国大事。”

        蒙恬：“军中常常粟米饭加了酱就是一顿，你未必吃得惯。乖乖把汤喝了，又不是修仙呢，不荤腥怎么行？”

        嬴政这会已经换了那战袍，另穿了蒙恬找来的、平日穿的常服，乍一看倒掩去几分锐气，离着刚归秦的公政又近了。他凑过来看蒙恬摆着碗筷，边看边带了好奇：“这是粟米饭？那边那个罐是麻糅的吗？里面装的是什么，大酱？”

        嬴政哼笑：“阿恬若是莽夫，只怕咸阳城中也没几个士能人了。”

        嬴政承认自己怀着作对方的心思，或许是因为太久未见，或许是心底对自己死前他不在边还是有些不忿的——纵使蒙恬驻守上郡的命令本就自皇帝自己。但突如其来的生死之隔，他的心再韧悍，也难以迅速坦然地接受如此的诀别。溢的绪也就自然而然迁怒于最亲密的人上，一无伤大雅的恶趣味。

        却没再提什么与蒙恬同行的要求。蒙恬知他这是答应自己会乖乖在营帐里待着，又思及嬴政比自己起得更早，一直在旁坐着，除了只怕什么都没过。心中又悔又疼，怪自己睡得太沉，竟忘了与他取来。秦王生活规律，几时几刻都有定数，饿得久了只怕对嬴政胃有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