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谪仙岛多雨。雨从檐上落xia，断断续续的线。

        除了斩梦时的沉溺，碎梦几乎不作梦。

        训练和任务之外，静默坐在檐xia，拭刀，日复一日。心里明彻的幻象，冷yanchou刀，刀如月光，斩断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偶尔chu2及，指腹划过刀背，就着月se低xiatou察看。那一年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试剑大会，谪仙岛双门夺魁，没等从第一次gan受到的一些qing绪里消解，回程时戚寒影告诉他，他在次年即可正式代表门派参战。二是秋末霜降时，他通过了派中影bu的选ba。

        碎梦冷yan曲起手臂，在肘间一瞬ca拭去佩刀上的血迹。血淌jinyan里，湿re的红幕遮盖住一切。恍惚抚上那时也遮在他yan前的红布，略微抿嘴的茫然无措，是因为tou一次听见心tiao在xiong腔里剧烈。

        参与选ba并非意外，敛默直到事毕夜深，才后知后觉心xia的暗沸。碎梦手上无意识用力，轻微的细响，他盯着余掌事提笔的动作，一字一句间，瞥yan看着她也略微绷紧，清瘦柔和的手背。

        “……寒影说你各项武艺皆修行得当，唯独近来斩梦的训练略微费时，你……”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这半句停顿，还没有问chukou。

        十余年来，碎梦极少chu岛，太过chu众的容貌，太过冷qing无心。有人说他是天生的一把好刀，只像一把刀。实在想不到在梦中令他这样的人挥刀迟疑的，会是怎样的光景。

        面对掌事的询问，碎梦只是声音轻沉。

        “……是我学艺不jing1。”

        烛火风chui摇曳，余若梦略微停顿，视线重新轻轻落回纸上，“……黄粱一梦，不要迟疑，不要留恋。”

        “……首要是保住自己的xing命。”

        笔在碎梦的手里，在纸上顿洇chu墨dian。此刻才后知后觉有没有告诉过那个人，或者他还会不会记得。

        抹去名字和过往的一切，不知dao距离是变近还是更远。但碎梦期待着一种即便是“无名”的相见，在他能争取到的唯一里，与他如“影”随形。

        “先休整三天，会有人来接应你，到时候再……”

        余若梦拿回卷轴，语调轻缓，地xia暗室没有风，烛火颤动，投she1chu光影的互生变幻。千百次送人ru影，波澜不惊并非是习惯，投ru其中的更多再也没有回来，更多无名无姓，了无踪迹。

        “……碧血营”

        “什么……？”火焰升腾，余若梦一瞬有些恍惚。

        “我想请愿前往碧血营。”

        光影纠缠，洒在纸笔墨卷上。火焰烛光最亮的背面，最深的影立于脚xia。余若梦的怔愣，突然在此刻化为了了然的涟漪。

        她回过神，“……我们并不在其他liu派安排影bu的人。”

        而碎梦只是看着她，yan里并非有太多的qing绪，梦中云，雪中chun。

        碧血营。

        影bu的痕迹多在江湖和朝廷，如她所说，从不该在其他liu派里暗中安cha。也无论是江湖还是朝中，碧血营在其中的角se和形势也有各的复杂，即便是liu派本shen和种师dao将军在暗里有过的交谈，也极少能被人知晓。

        碎梦握紧刀，不接受其他任何的安排。

        余若梦不明白他突然冰山一般的jian持，一夜之间chu现的冰山。跪在阁前受戒的五天，只靠刀的支撑，手臂绷紧，血顺着漆黑的刀鞘缓缓liu淌到地上，渗jin木feng里，淌chu暗痕。影zi来来往往，余若梦站在不远chu1，知dao他没有再开kou，也并非以死相bi1。

        谪仙岛如往常一般xia起了大雨。

        血迹被冲刷晕开，凝结的痂又开始消解，碎梦闭着yan嗅见新的血腥味，刀客不能伤到手tui，几dao刀痕在他背上，暗中的yan控制着失血的计量甚微地对他用着药，以违抗命令的惩戒来说，也算是很轻。

        咽xia一kou铁锈般的血味，他知dao余若梦说的是事实。但他也只是想要一个用刀能斩chu的未来，同样成为他的例外，成为唯一的那个节dian。

        ti温随着雨shui渐渐liu逝，伤kou裂开，nei力再深，终究是血肉之躯。碎梦的yan前逐渐被层叠的黑晕遮盖，耳里雨落轰鸣，他垂tou维持着撑刀单跪的姿势，一动没有再动。就如同以往十来年，他坐在自己的屋中，什么都没有在看，什么也没有在想，只是沉默着面对那些日复一日。

        这个雨夜，余若梦撑着伞，慢慢走到了他的shen后。

        伞面偏移，遮住大半雨shui，掌事的声音轻柔，像是叹息，又只是一dian叙述。

        “……汇总之地，也会容易让人相遇。”

        碎梦的背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漩涡的最中心，可能才会更能窥见“危险”。刀光剑影chu1，也会是“方向”。”

        碎梦没有说话，他深深咳了两xia，血从嘴角渗chu来，他的眉tou紧皱，似乎是有自己考量和犹豫，也难以取舍。

        “……我想成为某个人的暗卫”。

        片刻之后，他的hou结涩然动了动，低哑dao，“我知dao有些影bu的人，成为了你们挑选过的人的暗卫。”

        余若梦垂xiayan，声音仍旧很轻，在雨里似乎淡得不见，“是……都shen居朝廷要职，三品及其以上，蔡京等同伙的yan中钉。”

        “三品”。碎梦喃喃。

        终于得到了答案，也知dao是一dian逾矩，碎梦闭yan缓缓吐chu一kou气。shenti麻木，肺里火烧火燎，他艰难支撑起shenzi，隔着漫无边际的黑海雨幕，往远chu1看了一yan。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