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昧平生、甚至还可能对她心存厌恶,一句话可以定她生死,还注定要让她侍奉一辈的主君。
巧言令。李韶冷哼了一声不予理会,抬脚便往里走。悬黎又呼了一声“殿——”,声音凄切如啼鹃。
李韶就在此时冲了去,正对上那双光盈盈、幽蓝如瑟瑟珠的明眸。
李韶缓缓松开扶手,金涂银叶棕榈上嵌数枚指痕,日光移过,两月牙儿幽幽地闪。
李韶嗤笑一声,提声音喝:“姜氏,你可听见了?孤竟不知萧王府中,有妾室让主君止步的理!”
李韶看自己上,确是紫袍金带一亲王服制,看侍从也俱是熟悉面孔,这才松一气,问:“此是何?”
“姜娘是何人?”
李韶一甩袖,倒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依言停住脚步,嘲讽:“面君是不成统,请罪倒可以蓬垢面?孤看你这个罪,请得也不怎么诚。”
那形晃了一晃,还真就停住了。
迁延片刻,悬黎已心神初定。不理会芳树惊恐的神,理好了衣裳,就在榻上拜:“姜氏叩见殿。《礼》有言,妇人貌不修饰,不见君父。仓促不及调妆,不敢以病容污殿尊目。失礼之,妾先请罪。”说罢又叩了一首。
不先让她来跪迎,还等着孤亲自去拖?
“妾为姜姓女,生来便是有罪。殿訾责,妾也不敢分辨,只请您——”
芳树手忙脚乱地给她翻找衣裳。“萧王喜安静肃穆的颜,娘穿这件可好么?”
时局。王府里无所谓多一个衣锦缀玉的漂亮人偶,却容不得自诩聪慧的女再生事端。
悬黎也不指望真能阻止他门,不过拖延一二,为初次见面添一些波折而已。须知龙凤孙每日供膳三百余品,可就班吃到嘴里的,最不值得惊艳。她被迫在榻上接驾已是过分平庸了,再不吊一吊胃,还怎么与众不同的那一人?
她在榻上跪直了,双肩沉,脖颈便如白鹄似的修长。一恰到好的光蜿蜒而,停在她削玉般的锁骨上。
几乎来不及多想什么,那迅疾如雷电、疏阔如秋风的脚步,已卷着繁霜走到了堂上。明间与室只隔一白纱屏,她一抬恰看到一段劲瘦的腰。
李韶看看后,是一幅工笔仕女游图,一张乌木螺钿栅足几,越瓷瓶里两枝新桂,花里恍惚还有。再回看看前,正是一架白纱板座屏,隐约能看见床帷和一坐一立的两个人影。
孤又不是洪猛兽,为何如此拖延不肯相见?李韶摸不着脑,又回把宦者令瞪了一。
电光火石间她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殿止步!”
悬黎只是世家庶女,也不会对一珍馐念念不忘。可用了数个清晨去收集、埋在梅花的一瓮新雪,却能被她珍藏数年,心牵念又不敢开。
侍从更茫然,中有一个机灵些的宦者大着胆上前一步,应声:“是大王新娶的妾室。”
浩浩如星河夜垂,湛湛如青天凝碧。他看到了瞳孔中倒映的自己,看到他手中霜锋寸寸冰裂,然后砰的一声炸开,于天光尽,落了满的新雪。
宦者令缩着肩膀直往后躲。
侍从摸不着脑:“是姜娘阁中。”
“萧王……”她不自觉地呢喃,心底里一个声音在回答她,萧王李韶,是圣人第七,是天家尊贵与谢家兵权的纽带,是朝野上人人称颂的少年将军,还是……她的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