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弟偷偷抓了几衣摆，正在犹豫要不要说黑山林海和秀坊的事：不过，阿亮师兄和云师已经平安回西南；虽然忆盈楼烧塌了，但二娘与大娘团聚了……恰好这时，越过屋脊那边的木桥码上，人忽然越挤越多，一副闹闹的样。原本躲在船里的白家娘和郎君兴致站在舱上，叽叽喳喳讨论着。大概是旁听了一耳朵，方大夫急急忙忙给他叮叮咚咚一通转播。

        唐明只会拼命。

        明明隔着一段街巷，方郎君说话的声音依旧压的很低，差儿被边上另一个花间游摇橹的声盖过去：“这位娘……姓文？”毒姑娘只是摇：“非是姓文。是她弃绝秀坊，驰援京都之时，曾立誓不用本姓。”谁知隔船的白还是听见了，轻轻冷冷的声音带着寒：“以鸩毒饰双剑，是凭此御敌；如若最终不敌，长安城破，也能给自己留一个痛快。因鸩鸟又名文血，约摸见血不好，故称文娘。”

        “愿诸君长风绕旗，武运昌隆。”

        “你去西边之后，写了信来……就双花歌他们，对吧？”文小娘隔着飘落的粉樱，就那么遥遥看着。一瞬间好像回到了从前，他们在瘦西湖畔手牵手，织帛采茶，放灯喂鹭，年复一年地过：“我记得。赢了第一届的――那还是丙申年的夏天。”

        亮亮的灯火映着夜，枝桠上坐着个光彩照人的小娘，好像从树上生生长来的：她至多四尺，套着萌兔的鞋，双脚挂着金环铃铛。红粉两的花片交叠在裙领，手肘也花团锦簇，满青丝系着嫣然的发带。双手甲面染满了蔻丹，伸来打招呼那边的指，还着个金戒：“阿明师弟！”

        粉樱之上，得见故人。

竹排，大大的「渡」字旗挂在中间；一忽儿又拿红的蓝的各种彩绘小舟，灯火辉煌地绕在渡船边上，像模像样地掏茶酒互相交杯，喁喁私语偶尔也传过来。珠和时雨在船舱里温了酒，唐明独自在前面撑船。

        江南夜，溪明门北二十步。

        落日千年事，空山一局棋。

        秀姑娘也站了起来，讲究的拉一拉裙摆。明明手里其实没有剑了，她还是名动四方接曲终收回。唐明伸过去靠着树，手臂拦在小小的文娘背后，指着熙熙攘攘的那边：“是他们。”他像好多年好多年以前一样，指着三的擂台雕像上，一个粉裙逶迤的云裳心经，兴奋地告诉小师：「好厉害，我也想要」。

        丑时正，白把他推醒。大家正在准备夜宵，迷朦的尤里看了看前糙铺在桌上的黄页，忽然掏笔写了一句：“气纯壳我泥”；靠在他边的白立刻挤了过来，潇潇洒洒凑了笔行书接上：“花间南风我无敌”――突一个倒霉竞技场，赢不了一。

        忽然「砰」的一声，苗疆特专业大鼎，结结实实压上了油纸。对面珠的脸，被她自己手上气腾腾的红油锅熏的皱眉；方郎君和明公一左一右，飞快夺过他们的墨笔上筷：“别写了”、“快吃”。毒姑娘掏她大葱形状的虫笛，一本正经的祝辞：

        遥远木桥上都是闹的人声，近的毒花还在絮絮私语，半吊气纯又起一卦，和那日两人迷途，最后船却飘去了步天池一样的结果：元亨利贞。九五爻，飞龙在天。

        唐明特意穿了一件新衣服，发剪的短短的，一上树就翘起来，脑袋后面那一撮长发缠绵地绕在腰带的飞镖上。现在的他已经比师了，就像遥远的无心岭，阿亮师兄永远比云师一样。秀姑娘宝贝的抱着那张五毒教主与德夯的边合影，发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太好了，这样就好。”

        所以日确实是白算的，但也不都是她的功劳。江南夜，那只能是今天；要不是今天凌晨，要不是今天午夜。这里带不什么宴席，尤里就着分给他的单边耳机里播放的「我心永恒」，安安静静陪着她呆在舱中。船随着浪磕磕嗒嗒撞在镇的码，半个多时辰，也就这样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