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没有回答她。我便一直后悔，日日夜夜想：她怎么会死了？九娘那样的笑，怎么殉夫？是不是我当时回答了她，告诉她没有，她便不会死了？她起这念又是为什么？

直到我终于从九娘的遗里，翻到了一沓钉在一起的纸，上面是九娘歪歪扭扭的初学者的幼稚笔迹。

一天刚守完一天的灵，妈叫我吓了一大，指着我眶的青紫：“娘，你……”

在闽南，或者是不独在闽南，一家只要了个殉夫的烈女，就足以名传姓氏，使该家声明远播。

我的脑海中总一闪而现那天九娘问我的话：“嫂嫂，男人杀敌立功了会有官府赐的忠勇牌坊，女人守贞也有牌坊。这是不是说女守贞和男人卫国，是一样的功劳，一样的有利于人？”

接着又从九娘一个重的丫嘴里，则断断续续，得到了一个更完整的故事。

☆、第71章无盐女（七）

据说她殉夫前，偷偷独自去往夫家的丈夫灵前哭过。

这样一个骨瘦伶仃，脸苍白的女孩，就这样地躺在榻上，在病中拿棋盘演练，用瘦削的手，移动着祖母叫人制作的简陋的沙盘，学完了祖母的侍女授的跟兵法有关的大分知识。

只是这些“据说”，大都是不可信的。

据说她还写了一首诗寄给孙家：“生时百年盟，死归同寝眠。相思无单行，鸳鸯不独活。”

比如九娘并不识字，后来识得了几个字，还是我教她的。只是她虽识得了一些字，勉记记一些生活琐事尚可，平却本不足以写一首诗来。

她苍白瘦弱，只有一双天真多的睛，是自由的。

我知我现在大概是很狼狈憔悴的。我也没有对妈解释的意思。

慢慢地，许多的讯息，终于将这个女孩一生的片段，连作了一个完整的事迹。

我是九娘的长嫂，就走来寡妇门里，主持她的丧事。

婆婆病倒了。公公远去京城，替九娘请笙贞烈牌坊去了。

再比如，她死的时候，其实才十二岁，还是虚岁。一个十二岁的女孩，连夫家的面目都没有见过一次，怎么就那么决地殉夫了？

雨停的那天，传来一个惊雷似的消息：九娘殉夫了！

所以人人都愿意争先恐后地谈论这件事。

☆、第70章无盐女（六）

卫九娘是一个裹小脚的抱小，又常年弱多病，连拿起针线都会手抖。

因为总是翻来覆去的想，我夜里也睡不着。

场雨，一就缠缠绵绵了十来天。

有时候，宾客族人都走了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灵堂里，慢慢地梳理从各得来的九娘的生平。希望能窥得一痕迹。

她病弱的面容上一片惨白，却只有一双天真多的

九娘是上吊走的。

又据说……很多的据说。之所以有那么多的据说，是因为人人都在兴奋地谈论这件事，各自造说法，以充谈资。

这是一个注定是要一生在别人的怀抱里、床榻上，无所事事消磨完一生的深闺女。

据说她上吊之前，为确保死成，还特特喝了一蛊鸠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