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殷纤细的手从刚买不久的中一张字迹龙飞凤舞的纸,慌乱又将其皱在手心,像是攥着一枚偷来的银两,脑海中却始终闪现纸上的十六个字。
她暗揣着纸团回到房中,战战兢兢将门掩好,再用火折将纸团燃。媚的脸上现许久以来都不曾有过的哀愁与忧虑,眉笔勾勒后的眉一瞬间变得黯淡深沉,不复往日明媚动人。纸团燃烧中疼得蜷曲,灰烬在挣扎翻。
汤善才稀疏得银发在风中如银针,枯瘦的手指上却有保养得宜的圆的指甲,不知是否因为天阴沉,让他原本慈和的脸变得阴郁黄瘦、死气沉沉。
自天启五年东厂锦衣卫联合抓捕东林士人以来,惨案冤案无数,被百姓暗称为“死亡名录”,每日都有几个名字从中勾去,一时之间与士人稍有来往的人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玉殷,霸王卸甲前说过什么,可曾记得?”
玉殷盯着跃动的火光与灰飞烟灭的纸团,不由得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天启六年,宁远大捷后的日并不安定,种种迹象像是上天示警。
“师父――”玉殷上前想要制止他。
汤善才的手指一片惨烈的鲜红,慢慢地从断弦上落。万籁俱静,声息被风吞没。
汤善才凄然一笑:“老朽从前总钦慕刘不矜名节的怀雄心,叹世人多为区区名节所缚,遇事多违心而行。小人殉利,君殉名,困于小节,囿于微名,有违本心,难成实事。但名洁易,心洁难。世无刘,只得作霸王!”
汤善才有气无力地靠在他那老旧的藤椅上,一双浑浊的眸悲悯地望着铅的苍穹,似是能穿透厚重的云层,望向更广阔的天地。
五月初京师城王恭厂□□局突然爆炸,响声震天动地,秽气冲天,死伤无数,德胜门外尽是人的断臂残躯,血成河。当时皇震动,御座塌斜,天闻声而逃。民间秘传天放任阉党屠戮
玉殷不知此曲的名字,便立在一旁仔细地听,听他反复弹了三遍,汤善才才似疲力尽般停。
他在弹一首武曲,却再也不似从前的雄壮豪气,而是悲壮凄厉。
“折兵卸甲,肝寸断。”
琴弦在这一刻如刀剑折断,发震耳聋的声音,如山崩地裂。
☆、【第七章】不知今夕是何年(1)
玉殷心中突然涌上一寒意,得她牙关寒颤,她极力控制牙关,语气生如铁:“非战之罪,乃天要亡我。”
挑弦弹奏,指与弦如兵戈相击,清脆猛烈,如骨相撞。玉殷惊愕地看到弦如刀锋将他的指割裂,鲜血浸泡丝线,望之也能觉钻心之痛,但汤善才毫不理会,没有半刻停顿,反而愈弹愈烈,如疯如。
“民怨如沸,发之卫巫,路以目,川溃途!”
不同的光景却让她想起第一次坊的时候。那时候听到的琵琶曲清灵地像一滴落在叶尖,不似今日寒风中裹挟的是凄厉的武曲,如铁石铮铮。
玉殷怔怔地看着鲜血染红丝线,且不断滴落在琵琶面上。
“你听了什么?”汤善才微弱的声音响起。
汤善才仰天长叹一声,满目萧然,幽幽:“乃天要亡我啊!”
玉殷心中一颤。寒风凛然,弦如刀锋,散发森森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