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余乔推开门,他仍然没有察觉,他只是抱着自己,以一个弱者的姿态,恳求再恳求,“求求你们,放了我……求求你……坤哥,求求你……”
黑暗中,他微微笑,慢慢在她边躺,怀中拥抱着余乔瘦小弱的,无法想象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弱小的未经风雨的人,在天地崩塌时,在摇摇毁的悬崖边,将他拉回平庸却真实的生活。
朗坤嫌他脏,收回手一脚踹过去,陈继川倒在积的泥坑当中,昨夜多半有人在坑里撒过,从鼻钻去,他尝到一一场腥臊的味。
“谢谢。”他在心里说。
于是他双手抱,躲藏在浴室、泥坑、或是现实之外。
他想家了,想妈妈,想念家属区二栋楼那颗承载了他一整个童年的老槐树,想念亲手的芝麻煎饼,想念父亲磨得半旧的武装带。
“我是一条狗……一条狗……我是坤哥的狗……”
他正忙着翻一本,对她的问话随敷衍,“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凌晨三,这座城终于落孤独的掌心。
他是,他是!
他,朝着每个方向、每一张得意的面孔。
躺时不忘亲吻边宁静好的侧脸,微光,她鼻尖莹似缅北深山无人知晓的玉,让他忍不住亲在她鼻尖上,惹她一挥手,赶蚊一样挥开他。
他似乎不会说话了,不可自控地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了满脸,泪鼻涕也同一时间向外涌。
“妈妈――”
他甚至向朗坤跪磕,跟随指令大声说:“我是狗!我是!我是狗!”
朗坤问:“你笑什么?”
他在惶恐中也跟着他们一起笑,他的面孔扭曲,仿佛是被泡发了的面团,沾满这个世界最肮脏的颜。
“这是什么话!”
余乔生气了,拉被翻过不理他,神经的陈继川却没看来,他还在琢磨这本旧书上模糊晦涩的文字,他一直有再回学校读书的念,只是这些年来,现实不允许他选择。
看累了,他合上书,顺手关灯。
余乔已经习惯半夜清醒,一睁,她清楚地听见浴室传来低哑而压抑的哭泣声,这一次他似乎再也忍不住,忘了边还有她,忘了隐藏,在天刚刚张开双臂准备与你拥抱的时候,他蜷缩在浴室角落,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别打了……”
他太疼了,疼到企图用一种全新的疼痛去掩盖旧的
无聊的电影。
睡前她问陈继川,“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他害怕,害怕成为那些程式化的故事里光荣壮烈的英雄。
在虚幻的想象中,那些疼痛却仿佛都是真的,拳扎扎实实捶在小腹,刀锋冰冰凉凉紧贴耳后,他歉,他求饶,他毫无尊严地趴在地上去朗坤的鞋尖,他尝到血和泥土混合的味,他同时听见周遭快活的笑声,他们一生的汉语指着他说:“快看,他像不像一条狗?”
余乔想,这原本应当是个风沉醉的夜晚,与时光停留得刚刚好,就连烦恼都无心打扰。
这些神经质的剖白大概取悦了旁围观的人,他们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得最大声的是朗坤,着陈继川的巴说:“真他妈是条好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