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窗前坐了很久,闭上,想起了很多人和很多张面孔。薛无衣年少时肆意的大笑,苏秋池永远带着宁静浅笑的面庞,石秋风黑亮清寂的睛,怀玉望向天空时明媚的笑容,方寒花小鹿一样亮晶晶的睛,方屠夫憨厚淳朴的脸,方娘安宁快乐的笑靥。
杀客必须心定,手稳,方能一击毙命,再悄无声息地退去。茶起了涟漪,薛无衣的心已经不定了,离手不稳亦不远了,他不可能没有发现这件事。这时候他应该立刻离开杀,否则他迟早会死。
“杀的人太多,嘴里都是血腥味。”他说。
还有那个落霞满天的黄昏,薛无衣终于得了一个小门派门主的青,兴奋得冲到旷野上发足狂奔,仰天躺倒在泥土上,张开双臂,朝着苍天呐喊:
我看着他放在膝上的刀:“你呢?”
薛无衣没有喝青梅酒,只问我要了杯凉茶。
我被鸦鸣声吵得睡不着觉,脆起,取了扫帚
空巷里有犬在狂吠,霎时惊醒。
薛无衣似是愣了愣,侧首望着窗外火一般烧过半边天的落霞。半晌,笑意寡淡,带着些许自嘲:“雁九,我已经离不开这刀血的日了。倘若我离开杀,不再杀人,我自己都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兴许……会成个疯?”
那日薛无衣喝了半个时辰的茶,又匆匆离去。
他执刀的手依旧很稳,茶碗里却有涟漪。
薛无衣没有时间再到我这里喝青梅酒,只有一个残阳如血的黄昏,他来过一趟。他忙得来不及换一衣服,上还有别人的血,的血腥味散了一室。
人世本就如此。
我看着白瓷杯里浮浮沉沉的茶叶,问:“这回大乱过去,有不少杀手会离开杀吧?”
他在求死。
我知他是不畏惧这些的。独行杀客似在杀之中,实际游离于杀之外,重在一个“独”字。名动长安的独行杀客“血刀”薛无衣,多少江湖人都望风而逃的薛无衣,畏惧的从来不是这些东西。
这是乱世,却也不是。
☆、陆・石
“退?”薛无衣嗤笑,“雁九,杀一旦了,就是条不归路。杀客上有多少条人命,没了杀的保护,等于自寻死路。你说,谁敢走?”
薛无衣却说,他停不杀人的手。
杀中人多是不由己,况大半杀手过的都是有今朝没明日的日,有如蜉蝣。这一回的乱,足以让哪怕是三的杀手赚够一辈衣无忧的银。
“再活它个五百年――!”
他轻笑:“谁知。”
“可是雁九,”薛无衣说,“我不能停来。我也不知自己如今究竟在为了什么而杀人,但我知自己一定不能停来,否则我就完了。”
他茶碗中的涟漪始终没有散去。
睁开,屋外大雪纷飞。
石秋风回来时,寒鸦嘶鸣。
玉叶依旧。百姓个个面煞白地躲在门窗后,看着外面的天翻地覆,看着他人的哭嚎死生,只字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