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当你那把被我掰断的梨花木椅的赔金。”他。
他突然笑了,笑得像只偷掘了三窟的狡兔:“若我死怀无涯剑,可请你为我刻碑盖棺?”
薛无衣没有来送行。我找到他时,他正坐在屋上抚刀饮酒,喝的却不是青梅酒,而是花雕。
我抬看他,他立在船舷上,颀长形随浮浮沉沉,不辨悲喜:“你还要来长安?”
他笑了:“保重,雁九。”
“我从不喝酒。”
上船时石秋风徒然回过,问我:“雁九,你刻碑时可曾心生悲恸过?”
“青梅酒,烧刀,菊花酒,梨花白。”
石秋风走时,我把从薛无衣赢来的余赌金留给他行路钱,他没有收。
笑罢他问:“你这儿有什么好酒?”
“我没有。”薛无衣抬看我,月中他的睛清黑明亮,同初见时那个扬言要纵横天的衣少年别无二致,“你知的,我没有醉。”
“雁九,我有十年没喝过烈酒了吧。”薛无衣手执酒盏,仰望天,目光迷离清浅,“从前我只喝花雕酒,喝一便觉醍醐灌,无烈酒不成活。后来秋池死了,又觉得烈酒了无滋味,纵使喝再烈的酒,醉梦醒来依旧是一场空。秋池死后我喝了十年的青梅酒,自以为清醒度日,如今才知我不过是了一场十年的黄粱梦。困住我的从来都不是酒,而是我自己。”
一个单枪匹闯关山的莽夫。
“莽夫。”
“那我像什么?”
“不曾。”
“但凡有一回醉酒,便容易上瘾。”我。
“……为何?”
三琴弦绷得笔直,蒙琴鼓的蛇光陈旧,是把用了多年的三弦琴。我想起大雁塔里那把丢在墙角崭新的断琴,久已蒙尘。
言罢他倏地回过,讶然问:“你怎知不是我的?”
“你不像是个会弹三弦的。”我答。
“你说呢?”他笑得狡黠,“你答不答应?”
“……只有一回。”给老刻碑时。
“好。”我答。
他目失望:“你呢?”
三弦琴。
他背上那把三弦琴像是把剑,直刺天空。
“怎的都是些淡酒……就烧刀吧。”石秋风回坐,又顿住,“薛无衣平日里喝什么酒?”
他直直看着我。
“是你师父的?”我问。
我看着他倏地明亮的,徒然心生恐慌:“事到如今,你还能什么?十年前你就该知,你杀不了怀无涯,更妄论为苏秋
石秋风大笑,笑得前俯后仰,目光明亮似淬了雪。
“你们这些个中原人当真无趣,漠北可是无论男女皆以烈酒为生。”石秋风接过酒盏,仰往嘴里猛灌,“过去我师父常说,烈酒行必有烈人。”
“我爹的。”石秋风,“离开漠北时没什么好带的,穷得家徒四,只带了师父的刀和我爹的琴。”
☆、肆・黄粱
我住他再倒酒的手:“你醉了。”
“青梅酒。”
“从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