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他难得的没有喝酒,手握刻刀,徐徐雕刻着膝上的青石碑,目光平静而淡漠。
老最后还是死了在酒上。
东西。”
夜里雨断不了地落,屋外的梅黄了一茬又一茬。
“那为何还要喝那么多酒?”
“不必,”瞎士,“心止如即可。”
瞎士的生意极好,摊位前日日挤满了人,倒是难为他把命算到一半的客人撂跑来拦我。许是不甘心靠算命赚得盆满钵满,成了远近闻名的神,却没赚到就住在他楼上的我一文钱。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亡此,谁与?独旦?”
动手刻碑时才发现石料不够了。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亡此,谁与?独息?
自我记事起,他几乎夜夜喝得烂醉如泥。我通常亥时睡,四更时再爬起来,摸黑找到醉得晕乎乎的老,把他扶上床,临走时听他打一个响亮的酒嗝,再摸黑回去继续睡。夜夜如此。
“无论是死人,死,亦或是一座死城,其实都一样,都是能使人瞬间悲恸的东西。只不过我们的是死人的生意,特殊了那么儿,金贵了那么儿。”
老死后我到了长安,不为什么,只因这里的人死得最多,死得最快。
他没答,只摸了摸我的,半晌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可这世上若真有醉生梦死,那该多好。”
老似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愣了愣才答:“我早就喝不酒是什么味儿了。”
我收起被风得七零八落的油纸
我问:“破财消灾?”
我抬起,只看见一张因长年嗜酒而过早衰老松弛的脸,和一双混浊如劣酒的。
偶尔清醒的时候,老曾这样对我说。
夜时起了暴雨。
往回走时正见方屠夫在摊位前扬刀剁肉。方娘站在他后不远,穿着一布衣衫,怀里抱着四五岁的小女儿,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半梦半醒时,窗外似是有夜归的醉女在咿咿呀呀细细地哀唱: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亡此,谁与?独?
言罢他转继续生意,竟没问我要一个铜儿。
去买石料,在楼被算命的瞎士拦住:“雁姑娘,你近日将有血光之灾。”
方才还只是淅沥细雨,片刻间风起云涌,黑云压城城摧。
一次如往常去买醉时,他猝死在酒肆里。我找到他时,他尚满面醉红,嘴角犹带着迷醉的笑,却已然冰冷。
☆、贰・孤鹰
西市的青石还是一个价,一块三两银。
我素来不喜梅雨时节的雨,湿裹挟着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想起很久以前被老忘在乱坟岗上时闻到的遍野尸臭。
一夜无梦,一如往常。
老是个极其优秀的刻碑人,据说他年轻时也曾风倜傥过,后来不知于什么缘由开始四浪,靠着刻碑的手艺勉度日。顺便,染上了嗜酒的病。
有回我问他:“师父,酒真有那么好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