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过年。”他翻过一页书,纸张刮过棉质的被套,发哑的声。
本来今晚上准备陪床不回来的,但被他爸赶了走。这句说完,他就什么都不说了,只是烟。
年三十街上商紧闭,只能在酒店里吃饭,寥寥三两桌客,都吃得心不在焉。人数稀少,反衬得上的晶吊灯大得不可思议,如同一个浩瀚的星团。服务生偶尔开门,顺风飘来节联晚会独有的喜气洋洋的笑声,远得不真切。
领导对我的疏懒颇有微词,滔滔不绝地训示了一番,期间我全程盯着地上几何纹样的地毯边缘数数,待他说完,我慢慢地了句歉,站立和说话累得不过气,多的字更是一个也说不。
“吵得慌。”我说。
领导青着脸让我去。
除夕夜几乎谁也别想能安心睡觉。孟潜声坐在床看书,我背向他卧着,并无多少睡意,闭久了,也乏累,索漫无目的地打量着光影朦胧的房间。我的失眠全靠背着孟潜声吃安眠药解决,想到这几天跟他朝夕相对,就没有带,此时我像个毒瘾犯了的瘾君,只想到“安眠药”三个字和药效带来的昏昏沉沉的晕眩,心尖就一一地,神经跟着发渴求的颤栗。
余光里的光亮立刻暗了去,孟潜声挡住光线,把灯挪到照不到我睛的地方,问:“太亮了?”
我慢慢觉到不对。
刚公司,起了冻雨,不大,更叫人烦。路过一家
不知我们为什么要回来。在世界边缘的异乡人之从未像现在这样穷凶极恶地扼住咙,看不见的四面八方同时来千万支毒箭般的视线,使我受到巨大的羞辱。耳畔又有人喁喁低语,半边压得生疼,我了耳朵,想让那声音消失,随即翻了个。
“不是。我本来就睡不着。”我半坐起来,瞄见扣在被上的是一册卡夫卡中短篇选集,他顺手拎过一个厚的靠垫在我脑后。
气落在上,是一整块的玻璃板,的空气则是无数烧得通红的针。窗没有闭紧,留了一条窄通风,此起彼伏的烟火声远在天边,仿佛是从上个世纪传来的连绵战火,浩大声势里自有缤纷的闹。
我望着沙发边被灯光映得半亮不亮的桌灯,那灯了个富丽的彩玻璃罩,勉能辨上面有老绿、血红、海蓝各种颜,反似有若无的微光,似好多只窥伺的小鬼睛。
膨胀起来,气球一般,得无限大,最后成了团巨大却轻飘飘的肉,这屋小得本装不我。我吃惊地看向自己的手,它还安详地搁在被上,但我却分明觉得它膨胀得比整张床还要大,我想牵一牵被角,但本无法到,就好像是要纵推土机准地铲起地面上的一只蚂蚁。伴随着天旋地转的眩晕,我一跌到地心去了。
大概是睡着之后的梦吧,我想。
然后我们便不再讲话了。
年后好歹了两场小雪,都是落地即化。从公司大楼的落地窗前俯瞰,更显得街泥泞,建筑野。也许因为过年那几天都在失眠中度过,我最近疼得频繁,记忆力也差得多,人成了把懒骨,只想恹恹地躺着,一午也不过写三行字。
我也什么都没说。提起家里人,我们惯常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