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晃着站起，回看了一：“我该走了，不多说，你不要放在心上。”

又对着谢缘颔首：“哥，保重。”

桑意：“……”

谢缘就问他：“养什么家？你家不就你一个人？”

“……你们真好。”临走前的饭桌上，谢勤喝了一酒，视线放在桑意那里，似乎有些怅然，“以前我……找父亲要过你，但父亲不放人，兄长也不肯，后来就去了军中。这么多年了，你没怎么变。”

车离去的尘土中，桑意捂着鼻，向他表示自己绝无二心：“城主，其实刚刚三少爷说的什么我也没太听清，不过我保证我一辈就呆在江陵，只当您的边人。”

谢缘中浮现些许笑意，后面藏着的半句话没能。

桑意近来常常说：“我们这些小喽啰也是不容易，只求养家糊，不奢求别的，您给加工资就好，一就好。安立命也不过如此啊。”事实上谢缘从不给他发月钱，桑意自己就是账的，要钱就在账目上记一笔，要多少拿多少。

桑意弯起睛笑：“没准儿以后要养只猫呢。”

“我其实……”谢勤醉意上涌，光朦胧，底还有些说不清不明的，“其实很喜你的，只是小时候不懂事，喜谁便想让谁注意到，于是逮住了死命欺负。但是有人比我聪明，他喜谁就对谁好，可我那时不知。”

过一年，该解决的问题基本都解决了，一切都开始走上正轨，桑意也过了他十六岁生日。谢家四个儿，除了谢缘这个长外，最小的谢恪得了肺痨不治而死，剩的两个都被谢月打发去了军中，相隔很远，各自担任要职。谢川在边疆驻守，脱不开，反倒是谢勤请了假回来，恭贺自己的长兄上任之喜。他在江陵呆了四天后便匆匆离去，谢缘带着桑意全程作陪，彼此客客气气的，比起谢缘和谢勤，反倒是谢缘和桑意更像两兄弟。

我也喜你。

桑意走着神，起初以为谢勤在跟谢缘说话，后来才晓得是在跟自己说。他这个三哥正是当年在雪地中带欺负他的人，后来又时时嘲笑他、揶揄他，桑意很不喜这个哥哥，这几天也一直没什么话说。

半个月后，谢缘的二弟谢川在外边跟人成亲了，在边疆娶了一个异族少女。谢缘和桑意一边清要送去的礼品，一边被家中的几个姨娘的话磨得耳朵起茧，什么这不合祖制啦，没有规矩啦，外族女人不及汉中女儿家好啦，城主您都二十了也该成家啦……两个人不胜其烦。谢缘脆挑了几个地方，预计带着桑意过去避避风。

谢缘偏看自己的边人：十六岁的桑意又长了一些，眉则完全长开了，长成走去哪里都会引起旁人惊叹的长相，他的气息也更加沉静，收敛了两年前刚到江陵时的跋扈劲儿，反而多了一些他师父似的慵懒。

车已经来了，蹄声喧嚣中，桑意和谢缘并排站在那里，看着故人远行，就好像所有的都变过了一遭，像秋冬夏一样四季更迭，来来去去，但他们仍旧站在这里，仍然在江陵，仍然并肩。

他望见了他们两人未来的相方式，城主和臣的相方式，像家人，没什么负担。这也许是桑意所期望的。

谢缘一看穿他在想些什么。他：“他说他喜你。”

他愣住了，不知怎么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