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船已倾覆，秦佩与那人都跌无定河中，同归于尽了。

他们说汾州一带荒凉，若是想要找到尸首，恐怕要从京畿调派人手。

裴行止埋得更低，喻老则脆跪了去，褪官帽，“臣死罪！”

他们说秦佩跟着突厥人到了汾州。

秦佩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对他笑了笑。

盏茶工夫，怀恩便宣他二人至桂前殿觐见。

还偏偏是个弃，白白赔去家命，却还甘之如饴。

河呛鼻，秦佩再不能呼，可在失去意识那一刹那，他仿佛看见轩辕冕在不远看着他，笑容淡淡，但却带着无穷无尽的悲切。

裴行止与喻老不知何时退了去，轩辕冕稳稳坐在凭几上，依旧还是原先的姿势。

轩辕冕靠着凭几，轻叩面前书案，冷声，“孤刚中枢，未曾听闻近来有什么洪涝山崩、时疫匪患……”

他们说那帮突厥人本就包藏异心。

万州渡那间破破烂烂的客栈里初遇李隐兮，谁能想到当时的惊鸿一瞥竟引半生牵连？古井般无波的心湖再无法死寂一片，本就年轻气盛，首次遇见年龄相仿，不因世权势另相看的同年人，新奇之心也好，好胜之心也罢，终是青结伴，便襄阳向洛阳，离了东京向西京，就这么一路而行到了长安，卷无尽天家是非。

据闻人濒死之前，过往种种会如同走灯般历历重现，秦佩曾以为言过其实，可如今却觉此言不虚。

笑意未散，三千世界却只余一片冥冥漠漠。

河冰冷彻骨，而在这极致的寒凉中，秦佩竟到丝丝意。

他们说已有仵作验了那舟中血迹，以秦佩伤势，就算不落河中，生还亦是无望。

他们说秦佩中途忽然说要去游赏无定河，登船时带上了那个突厥奸细。

喻老更跪呈上一个铁盒，“殿，秦公曾命属打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铁盒，后来偷偷将铁盒交换，这个铁盒才是金顿可汗留的铁匣。那日在太庙，秦公当众赠与殿的玉玦，便能开启这个

他们说秦佩烧了金册，与那人争执起来，中数刀。

轩辕冕死死攥住腰间玉玦，“秦佩未到朔州么！”

本以为天涯孤旅，于长安纷纷扰扰不过一看客，却想不到观棋不语到了最后，自己却只是棋局上一颗不轻不重、不大不小的棋。

他们说十日过去，秦佩与那贼人的尸首仍没被找到。

他们说无定河极其湍急，更有乱石暗，本无法打捞尸首，当地郡守已组织了数名通的青壮男，可均是一无所获。

他如同观棋者般阅尽一生悲喜——幼时在秦府，无忧无虑，只知父母琴瑟和鸣，父亲更是个了不起的重臣忠臣；后来遭逢遽变，被义父送往潇。湘之地苦读圣贤之书，便只一心向学，想着日后考取功名个好官清官，不辱先考一世英名，就此闭门造车，不问世事，方养成今日这般乖僻孤的；再后来离了衡阳北上，本以为就此中举仕，娶妻生，平凡无奇地过完一世，谁又知竟又生那许多变故。

“辜负殿重托，臣万死难辞其咎！”

见礼过后，喻老与裴行止均垂首不语，不愿打破沉默。

轩辕冕心一，一字一顿，“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