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苦的是寒冬腊月,一孝贤孙皆着单薄的疏麻孝衣。灵棚及家庙冷屋又不比家里,况正是举哀之时,岂能随捧个炉?因此贾环那里虽有墨砚青箫赶着递杯上来,或者一时有事没顾上喝,转就冷了,或者上来一桌饭菜皆是茹素,真正也都没心思吃,几天来贾环就觉沉骨乏,有些要冒的迹象,宝玉因念自幼得贾母疼抚养,只顾得哭了,倒看不什么来。
贾赦不在家,贾政为长,宝玉,贾环是亲孙,年纪又小,独贾琏年长,便派他在外,又请了些男女外亲来照应,里邢、王、赵三位夫人,李纨,凤,黛玉等孙媳妇是应灵旁哭泣的,所以贾政只得将王夫人从祠堂先放了来。王夫人这些日吃足了苦儿,又有贾政命的那两个婆盯着她,也并不敢生事。眷里,唯有凤儿是经过事的,因此还是议了她来主持。
楼立时竖起,上人等登时成服。”
宝玉、贾环等乃是孙辈的人,虽是只需奉“齐衰”之服,也一年不许嫁娶与场应试。
贾政正苦愁无法可想之时,偏又听见王夫人也跟着宝玉来看贾环,倒在旁劝:“老爷也要自己保重,莫要过于悲痛。老三这光景儿看着有些不大中用,那些事倒也该早预备的好,如今老太
要说贾环自来之后,除了小时候跌池里那一回,再没怎么生过大病,他本还十分自得,这一回也没太在意,谁知竟渐渐添了晕气虚的症候儿起来。待一家人从寺里回了贾府,贾环还要忙里忙外,不想这日竟然一栽倒在地上,毫无预兆的昏死了过去,秀月等忙将他扶到屋里,又急得抹泪找大夫,只是过了几日功夫,反而竟更加连起都不能了。
至发引之时,“贾政居长,衰麻哭泣,极尽孝之礼。灵柩了门,便有各家的路祭,一路上的风光不必细述。走了半日,来至铁槛寺安灵,所有孝男等俱应在庙伴宿不提。”
一时家人们也上各报丧。“众亲友虽知贾家势败,今见圣恩隆重,都来探丧。择了吉时成殓,停灵正寝。”
只是此番贾府中,宁国府诸人尽去,大观园又已上缴务府,唯余贾政一房及邢夫人几个妇孺,仆妇不过一二十,纵想糜费大办,府里无论如何也不起这个架来,还是杨雄那里派了些人在外棚帮衬,北静王妃又使了些嬷嬷们来院,说是陪护郡主,怕黛玉悲恸太过伤了,实则帮忙接应前来吊唁的女宾,好容易撑过几日。
贾环命墨砚去替自己报了丁忧。“礼奏闻,主上深仁厚泽,念及世代功勋,赏银一千两,谕礼主祭。”
贾政、三太太慌忙请医问药,大夫皆说是风邪,吃上些药疏散疏散就好,药却也吃了不少,又不见效,就连里赐院判太医来看,也实在寻不别的病。
并且古今中外,家中有病人的时候大概都要应那句“关心则乱”的话,贾府初时请来的还是大夫多些,后来倒什么三教九的和尚士都给找来了,众人皆这病来的古怪,也有说撞客的,也有说三公从小天资过人、只怕慧而不寿的,并无半用不说,反倒把阖家唬得心惊肉,三太太整日只能哭天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