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康没吱声,捡起那只诈死的金,搁手里翻了翻,揪住它两后轻轻一撕。那虫骤然负痛,挣着剩的残立抵死翻腾。
这不要脸的……赵辉眉快拧成麻花,撇着嘴斜瞪过去:“一边儿。”说罢闪往前走,却刚走两步就叫人扳住肩膀。赵辉只当他又没正没经,刚想挣,却听那人低声:“我知,我也是……”那声音清凉悦耳在发间游离漾,竟已无一丝玩闹:“赵辉,在我里,谁都没你可……真的。”
纪康怜地撩起他额前几缕湿发,再未说其它,只轻轻、却牢牢地将他拢在臂间,转缓缓向前走。四月底的山风穿过靡靡雨线在无月的夜里愈发凉薄,而那修长有力的臂膀却异样温踏实。赵辉忽然觉得,无论前途是穷峰是险壑,只要相伴而行,就……再无可虑。
三不四,直觉闭了嘴不搭理。纪康瞅瞅他,自得其乐径自往说:“呀,那小不儿真好玩儿,乖乖的,乎乎,你没觉得可?”
“真的?”纪康骗得他开了声儿,紧跟着问:“有我可不?”一边自说自话、嘿嘿直乐:“你都不愿抱他,肯定没我可。”一边碰他肩膀:“是不是?是不是?”
赵辉只得开,无奈应付:“可呀,当然可。”
“喂,”这两天着活儿,有几次发觉这小突然跑神儿,起先还当他是累的。赵辉丢草,抬肘碰碰他:“你咋的啦?”
“嗯?”纪康转过来,盯着他脚边的玩意儿,非但没笑,脸上的阴云,倒像是更重了。
一只壮硕的金钻松的土层,搓搓上的纤,卖力地拱起颗粪球,吭哧吭哧大摇大摆地路过。被赵辉拿起草杆一挑,立翻转肚装死。四仰八叉的可掬憨态,逗得人忍不住发笑:“诶,你瞧。”他手上戳着冲旁边那人叫。
赵辉怔然抬,蒙蒙雾中,那清黑的双眸覆着粉莹然的幽亮长睫熠熠幻彩,氤氲着源源不绝的惑人愫,于雨丝飘摇间依依凝望而来,一时竟让他看得痴了。
纪康摊开手心,右手中指一弹,那虫便划金的弧线,落了地边的蓄渠。他拍拍手掏颗烟:“我有儿担心,风调雨顺,庄稼长势好,虫也发得快。”
第三十八章
李氏总携个板凳摸到院外栅栏,着一荒草似的灰发,在祥和的日光里从早坐到晚。赵辉劝她屋歇息,她说,她要闻,风带来的都是庄稼的味。
一季雨为树木披上了崭新的绿衣,野草饱了澄澈的,冉冉冒起来,山塘又蓄满了浑黄的泥汤。青稞节节,扇豆花攀藤孕荚。羊儿吃饱了肚,咩咩地叫游走。苞谷灌上了鲜的甜浆,散开叶片在风里哗哗地摇。草虫悱恻清扬的鸣叫,再次拨亮了夜的琴弦……
“啧,”赵辉剐他一:“你整个虫啥?”
赵辉知,母亲在贪婪地听,她要守着土地与雨、作与阳光的缤纷佳期,咝咝脏腑的,是蓬生命的气息。在这沉甸甸的绿的香氛里,梦境都会变得**而实吧?
当然,那是在命运居心叵测的又一个玩笑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