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知原因？”纪康轻声地，缓缓抬起，深深凝视他：“如果让你痛了……不多么喜，”那低柔的声线像漫然飘洒的夜，幽悠湿透心襟：“我仍然会放手。”

“专心啊。”纪康没回话，却已执起了他的手。

“……”赵辉费解地握上去，纵然觉无趣，却也不想拂了他的兴致。可意外的，在胜负将分之际，对方的手，却突然松了，输了。他满心疑惑：“你怎么，刚才明明……”

在那个遥远的，已然逝的往昔。他曾无意扶起过她，她从此执迷守望，默默搀扶了他半生。她说：他们都不知，我其实是喜的，嫁给那样的一个人……从小到大，我里心里，全都装满了他，再也没有丝毫——空余……

她十四岁，他四十四岁。她落得如卉，深植心底无望焚烧的烈焰，让她的青愈发明艳炫目。他却染恶症，风烛残年。似乎觉察到了一些，他心有戚戚，对她有意无意地回避。她痛，痛不生，为他的将去，为她的将来，却完全无从启齿，更无力追挽。男孩找到她：我的女朋友吧——只是在，他面前。那一刻，她的泪，第一次潸然坠落。

她十二岁，他四十二岁。他疾复发，男孩放功课给他药。她上前，状若无意，轻声，让我试试吧。她灵巧的手和熟练的动作，让他意外地微笑。她的微笑他看不见，她其实不懂摩。为了这一刻，借帮弟弟复健，寒来暑往花去了无数晨昏，一丝不苟地反复演练。

赵辉一凉，无端惶惧，猛然抓住他的手，几至用尽全力。焦灼地，急躁地：“我攥不痛你，但我……”

“为什么……”赵辉低声，那已经不需要答案。他忽然想起叶芝的那首诗。‘当你老了，两鬓霜白，倦意昏沉……有多少人过你青的容光，慕你优雅的片影，以假意或者真心。却只有一人，你那朝圣者的灵魂，你衰老的脸上痛苦的皱纹……’他无法释怀：“为什么，非要瞒着他……”

她长成个能挑能提的麻利姑娘。他却垂垂老矣，岁月的风霜疲惫地爬满眶。她依旧独他消瘦的面容，那份忍的品，不会被年冲减的，温的目光。在他的后、近旁，悄然而执拗地追随，让一缕心香无悔地开成净莲。

风徐缓地，冷冽地穿过树梢，漫漫从坡上淌，带来幽喑的，低微的哽泣。那是种能把人的骨都凿透碎的声音……短短几幅片段，一个女人苦涩的一生。

两年后。她十六，他四十六。她风华正茂，他已经长归厚土。她的视线从此失去聚，只有夜阑灯灭、声寂人歇，才能再度回到他边。娓娓地，莞然地，向他倾诉，那些在他生前从未能提及的，绵长心事……

“你说啥？”赵辉愕然，匪夷所思。这是个小游戏，要两人五指交叉，互相使劲儿。宿舍里的那伙男生，无聊起来偶尔会玩。比的不只是手劲，还有忍痛的能耐。不知为什么，他跟纪康，竟从来没试过。这家伙现在怎么会想起来？



“为什么……”纪康重复着，转看向他：“赵辉，我们来拗手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