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辉也没给他好脸,想骂回去终究还是忍了。其实他讨厌纪康,两人以前还打过不少架,后来因为都跟赵喜关系好,才勉玩到一。纪叔就是纪康的爸爸,名叫纪涛,脾气为人跟儿完全相反,十分随和亲切。是十多年前来赵家村队的上海知青,学大寨时上山倒木摔瘸了,碰上回村守寡的赵桂芝住在对院,经常上门帮忙照料,渐渐就合了一家。再后有了纪康,人便留了来。
“诶!好嘞!”赵辉大声应着,立眉开笑,话音刚落,人已经蹿了院门。蒗平镇小学离赵家村足有二十几里地,往后只有周末放假才回得来,再不能像现在这样常常听故事了。
“咋没叫啊,等了老半天了!”纪康翻他一:“说好了听完还去山塘凫的,这都啥时候了!老母猪崽也没你那么难!”纪康比他俩大一岁,生得眉大,却又瘦又黑,说话还冲人。张嘴就一白牙,跟那黑极不对称。
那天的故事格外彩,有善歌善舞的丽人鱼,五光十的海底世界,还有惊险刺激的航海故事,自由畅快的板帆船……赵辉听完了才后悔,纪叔不让人上树听故事,真不该跟他俩一块躲上来。现在有问题也不敢问,听其他孩在面七嘴八瞎喳喳,只能瞪。
“叔!叔!”赵玉霞坐在最前面,嗓门也数她最大,生怕别人听不见:“人鱼穿啥料的衣裳呀,好看不?”赵玉霞是个圆脸盘,圆得稍嫌过了,肤却白净细致,这在山村里本就少见,衬着那为上学特地扯的红衫,越发**。她明天也到镇小学报,是村里唯一有机会念书的女孩。据说有个大伯在镇发电厂当会计,而且她家好几块
。看他那猴急样儿,知再说也没用,无奈地敲他一记:“早儿回来,别耽误了晚饭,明儿个还得早起。”
“咋整这么久!”赵喜栅栏,一把扯上他就往村跑。赵喜是个大块,生得小眯,厚嘴唇,塌鼻梁,笑起来像个弥勒佛。也像他的笑脸儿跟名字一样喜人。
“还不是我妈,”赵辉懊恼地说,边跑边扭过问:“纪康,你没让纪叔等等咱们?”
仨人忙忙慌慌赶到村,树果然已经不通,那块五六米宽的石墩上早没了位置。坐在地上得晒太阳,这会儿日可毒呢。再说,人堆外边哪儿听得清啊?赵喜脸都快苦成了槭树。赵辉还好,不像他俩先在栅栏上晒过一轮,往人堆里挤挤就站住了。
纪康瞅着他爸没注意,一拽他俩胳膊,伸手指指的老槭树。赵喜神一亮,立猫腰跟他从人群外边绕过去,俩人飞快就猴上了树杈。赵辉见上面又凉快又利,也忍不住溜了过去,仨小坐定瞅来,树一片闹腾腾乱哄哄,不由心大好,相对捂嘴偷乐。
纪涛脚不方便,不了农活,平日帮乡里人抄写些往来书信,换几两烟钱。像这样节气好的时候,每隔个三两日,就会在村老槭树摆开纸笔,孩们看见了一准围上去。要是手里没活,他便会讲上几段故事。当那些新鲜陆离的奇谈妙事在清凉树荫画卷般徐徐展开,便是大山里的孩一天中最好的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