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令人心碎的笑，“我怕的不是瞎了，而是，我连诊金都付不起，还要连累你日日伺候，你岂不是亏大了？”

顾少白坐在半山腰上，手里握着信泪满面，山风迎面扑来，泪很快便被风了。

果然，一声低低的狗吠声响起，似在回应他的呼喊。

“我了赔本的买卖，还不许人家嘴上沾光么？”

“红果儿”是夜探黑沙滩时冷东带着的那只黑狗。冷东领来的时候，狗监的太监就嫌弃地告诉他，不必还回来了。

顾少白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大了些，明知季翦尘本是个风尘浪，平素里类似的玩笑开得多了，今天怎么就如此在意起来了。

顾少白一怔，怕么，连死都经受过的人，还怕瞎么？

但掉泪可不是他的风格，季翦尘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故作轻松地问他，“顾小爷，你怕瞎么？”

季翦尘忽然凑在他耳边低语，“那把你抵给我好了，我不嫌弃你瞎，凑合能用就行！”

不几日，人就回来了。带来了顾钧宣的家书，说家里一切安好，让他门在外，注意，并随信附上几张银票。

没有了那个人，无非苟延残，还怕瞎么？

“哦”，顾少白，“谁让你不灯，我看不见你，才会以为……”他顿了顿，迟疑了一，不确定地问，“你有灯……是我的睛，看不见了，是么？”

“谢谢你”，顾少白抚摸着“红果儿”的背。慕年和方清池差被他起的这个狗名儿雷晕过去，不知他为何给这只又丑又凶的黑狗，起这么个又又孬的名儿。只有他自己知，

转节至，顾少白回不了家，想写信又写不了！只能让季翦尘着人带信回家，只说与朋友游历途中，遇一琴艺旷古绝今的人，他已拜其为师，三年两载方可回转。

虽然看不见，一双眸却亮得奇，一室烛光全被漆黑的瞳仁了去，三分迷茫，七分害怕，看得季翦尘又想掉泪了。

忽然，脚被谁轻轻地扯动，他心里一动，又听到几声很熟悉的，不似人声的。心中一喜，伸手往脚去摸，边摸边唤，“红果儿……”

顾少白看它无可去，就收养了他，不敢往家领，就养在了慕年的院里，然后，力排众议，给它取名“红果儿”。

他不好意思地伸手去，想安季翦尘，季翦尘立刻握住他的手，拍拍他手背，“行了，我知你脸薄，以后不开这样的玩笑了……你服解药的时候有些晚了，虽然大分毒都解了，但还是有一些毒素顺着血脉了睛，司徒海那老东西说了，多则一年，少则半年，慢慢地了就行了。”

没有光的日，时间变得很漫长，闭住睛是黑暗，睁开睛也是黑暗，像没有慕清沣的日，全是黑暗！

顾少白一时又气又羞得红了脸，甩开他的手掌，半个字都说不来，瞪着一双失了焦的睛望着他的方向。

你哭了么……”顾少白有气无力地问。

“怎么样，兴不？”季翦尘在一旁笑。

不知为何，明知他看不见，季翦尘还是被他瞪得心虚了，他呵呵一笑，给他拨开搭在额前的一缕乱发，“开个玩笑而已，这么当真嘛！”

季翦尘抹了泪，嗔，“刚醒就找打，谁哭了，你别冤枉我。”

带信的人给他读完信，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