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在这里,远远瞧着这姑娘自微曦晨光中策而来,踏过一地深日,扬起仆仆风尘,那样义无反顾地自梁锦棠年少时的想象中扑面而来。
她一直以为,这偌大的帝京,本不会有人知,傅家的二姑娘,她回来了。
想象这个人在十来岁时,带着满脸少年气的狂妄与骄傲,心中不屑地立在父亲面前,假装受教妥协的样……仿佛又亲近一些。
若能回到那一日的早晨,她定要对背上的那个傅攸宁讲,你快抬瞧瞧呀。
她不知,彼时有人整夜未眠,就在此立到天明,生怕错过了她城的那一瞬。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立中宵。
年少时总觉着这样的诗真酸,可那个清晨他望着这姑娘渐行渐近时,心中止不住怦然,整个脑中像一锅被熬到鼎沸的糖汁,这句诗中的每一个字,便在那的糖汁中黏黏甜甜地来回翻。
两人静静并肩立在城墙,傅攸宁远远望着东城门外的那条必经之路,蓦然忆起望岁七年暮,自己打从东都孤京时,这条路,便是来。
她中有光在闪,却又止不住想笑:“若此时能回到那一日的早晨,就好了。”
49.第五十一章
“他将你讲的可好了,反正天底最好的说辞,他全给了你,”梁锦棠垂眸,微微抿了抿唇,不自觉有些赧然,“总之,你在他中,便是天底最好的姑娘。”
“我知,”梁锦棠望着她所指的方向,唇角眉梢全是笑,“那时你却却不知,那日我就站在这里。”
她本以为梁锦棠会欣然承认,却惊讶地看着他陡然面上通红。
“怪我年少无知……竟就全信了。”
“那年我就从这里城的。”傅攸宁侧,笑望着旁的人,抬手指给他瞧。
打从今日的早饭起,傅攸宁一直有种奇怪的恍惚。
那把念菜单都好听得要死的嗓音,带着一种别扭又无力反抗似的无奈与温柔――
那城墙上立着当世最威风凛凛的好男儿,他在城迎你归乡。
“你先才说了,父亲的话十句只能信三句半,”傅攸宁望着他笑得直抖,“他净同你嘘我怎么好,你那时心里一定想的是,‘你使劲,信了你半唾沫星的鬼话,都算小爷输’!”
那时虽不免偶有些绮丽妄念,但却不敢当真。他那时当真没敢想过,与这姑娘,会有这样好的后来。
“怎么会?”梁锦棠笑着浅浅叹息,真好奇这姑娘脑怎么个转法。
若那时她能抬望望,或许就会知晓,城上有人在望着自己。那这故乡,才真是故乡了吧。
梁锦棠笑着暗叹一气
傅攸宁听得怔怔然,呆呆望着他带笑的侧脸,竟觉似像能察,望岁七年暮那日,梁锦棠立在此时,心中的巨浪滔天。
傅攸宁却听得乍然抬,瞠目结,须臾过后才扶额悲叹:“难怪我刚到总院时,你总冷瞧我……小时我在你心中的形象,一定很糟。”
当梁锦棠带着她徐徐登上东城门的城墙时,这种恍惚便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