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公正想笑他好吃

“他倒是大不过天，却能大得过我王……”那王大公怅然一叹，复而又说：“前些日，父亲与我说了，府上若照此以往，已维持不了许久……我若是那余家，有贵妃当靠山，何必受这些冤枉气？我何曾不想像那余国舅，翻云覆雨，只手遮天，你当我真真不惜这斥国公府的脸面？”

满座听罢，复又哗然。

李全却只觉耳中隆隆作响，冷汗自额角滴落，他深知玉山已是给了天大面，但不知那王大公究竟明不明白玉山的脾气，听不听他这一句解释。

一只五指葱白，纤细玲珑的手来，那手腕上着一个松石累丝金手钏，莹莹青绿，如翠鸟羽。他那指与拇指拈起，缓缓自匣中取一粒洁白珍珠，明月淌在他指间，泛起一圈华光。尔后，他手腕一翻，将指间之在众人前展过，那只手仿佛有力般，让人移不开片刻睛。他徐徐将那珠揣怀里，素手一挥，便要将其余奉还。

无奈，复又拖泥带地往台走。

“爷何必给他好脸，一个琵琶伎，九的人，得再大能大过天？”

“爷，那玉山忒得给脸不要脸，府上的镇宅之宝被他这样推来阻去，折辱了爷，真当我斥国公府是好相与的！”那永禄生得眉大，捧着装画的锦盒与珠盒跟在王后，甫一锦园便聒噪起来，“小的看他是有不识泰山，改天差人绑府里就安生了……”

中有好事者问他，

“人本在琼楼玉宇，又何谈迂尊降贵，只是不知人能否消受在慕之心？”那王大公张闭将他称作人，其实玉山自在锦园以来，从未以面目示人。但仅凭方才那一只手，在座心里便都已笃定，这人定是个天罕有的真绝。

永禄自讨了个没趣，倒不觉失落，撇嘴：

“这匣里共有二百八十粒东珠，你若只取一粒，我便每日都来，到你取完为止。”

而那李全本以为今日之事不能善了，必要结梁才肯罢休，不料王言语间竟大有宽恕之意。他何等样的明角，珠一转，连忙打蛇随棍上，附和说：“玉山他不知礼数，公莫怪。只愿公常来常往，锦园定然蓬荜生辉。”言罢，又免了王的茶钱，亲自将人送到门，拜年话颠来倒去说得燥，方才见那王大公骑着骏没夜之中。

“爷莫要伤神，为了府上，小的鞍前后，赴汤蹈火都是应该的。”

那王大公看着李全笑得比哭还难看，中那飞扬桀骜失了神采，满腔得意作了东，差挥袖将那盒打翻，心落魄至琵琶伎也敢戏自己，倒真嫌活得长了。但他忽然又想起斥国公的嘱托，门庭衰落的阴影，一腔怒火骤然消了去，变成了哑巴吃黄连似的抑郁纠结。他叹了气，搜刮肚要寻说辞，直将那袖攥成了麻花方才找回了半雍容气度。他忽然笑了起来，眉俊朗如光风霁月，唇齿历历似红梅白雪，慢声：

“留神脚，跌了寒江雪景图，安生的就是你了。”

帘人却变了脸，听王满轻薄调笑，愈说愈荒唐起来，又不能真的发作，只得愤愤然抱了那贴金螺钿的五弦琵琶，起走了。

“王公何以迂尊降贵如斯！”

满座见状，愣了愣，皆大笑起来，这玉山果然是个奇人，竟敢当众驳了王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