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诗三百中的所言,谷堆满仓廪,新稻米酿成酒,首先应该供奉的,就是家中先祖,唯有祖宗神灵满意,方能使得来年丰收。有如此先祖崇拜,年末除岁,就成了极为重要的节日,非但要祭祖,还要悬挂桃茢,饮用椒酒,辟邪除秽。
这话听来有些大男主意的味,但是对方面上笑容,却是沉稳定,有着旁人不可动摇的决心。
楚苓只觉一肚的话都憋在了中,是啊,这是田恒自己的战场,是他必须亲自迈过的坎儿。自己能的,其实不多,只能留在这边,等他回来。
“回来一起守岁吗?”田恒问。
苓已经为他挡了太多,现在,是该他面的时候了。
也正因此,巫儿在家中地位非比寻常。
提前十来日,田府就忙碌起来,打扫屋舍,清洗礼,烹煮佳肴。到了当日,天还未亮,一族老幼都聚在了祠前,由田湣亲自迎“尸”,开始了祭祀大典。
“可这是家祭,她主祭,难免办什么事……”楚苓拉住了田恒,“我能去吗?有我在,她必不敢使什么诡计……”
之前在宋国过的是农历十二月的新年,现在到了齐国,又改成十一月过年,这样新奇的事,自然要好好验。
作为献牲者,田恒提前三日斋戒沐浴,换上了新衣。他材大,立在一群人中,更显雄健,犹若野鹤立于鸡群。如此一位庶长现在家祭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仲赢目带怨恨,田须无一脸纠结,唯有田湣这个家主,志得意满。
待所有祭品摆好
田恒走到了她面前,屈膝跪,两手平举,把那沉重的俎案摆在了“尸”面前。随着他的动作,后跟着的嗣们,相继把手中礼奉与先祖面前。有谷有稻,有脯有羹,还有新酿的酒,供神明享用。而这些,都要“尸”的肚中。
“我等你回来。”楚苓轻声。
※※※
少来自孟妫,对这个家,他并无念想,但是对那为巫儿的姑母,却未必没有恨意。如今终于有个正面交锋的机会,怎能错过?
田恒直起了,稳稳捧起了装着整豕的铜俎,一步一步,向着祠中的坐走去。在那里,有香案神主,祖宗牌位,还有已经端坐其上,如带了面一般,掩去所有神的女。
所谓“尸”,正是担任神灵俯容的族人。在别国,可能是孙辈的稚,但在齐国,巫儿就是主祭之“尸”,能在祭祀时请先祖魂灵附,享受孙供奉血,并代为传话,告诫孙、赐福庇佑。此乃“视死事如生事”,唯有见“尸”,方能见亲之形象,心有所系。
田恒却没把这些目光放在心上,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家祭,本该显些紧张或好奇才是,然而不论是面还是心,都如止一般。随着号令,田恒一丝不苟的叩拜稽首,听着家主念完长长祷词,声:“献牲奉祭!”
田恒笑了:“这是我的家事,怎能让你冲在前面?放心,只要你住在这院中,她便不敢妄为。”
看着她面上仍旧有些担忧的笑容,田恒轻轻握住了那柔的手掌:“放心,等我回来。”
楚苓不由笑了来:“过了宋国的年,也当再过过齐国的。”
那便是孟妫,田氏巫儿,他的姑母,亦是今日享受血供奉的先祖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