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依旧沉默。

“阿雪，我可以把你妖丹取，替你报完此恩。但你也得如你夫君所愿，好好活着。”

“但你夫君一定想到了。”

那对剑眉，那双星目，那低沉的笑声，那个人。

死志？为何她心存死志，却又不依不饶地要报恩？

“你夫君说他会等你，却没有叫你同他一起走，不是么？”顾清眠径直：“他是不是还请求你，替他报恩。”

顾清眠盯着慕雪，仔细看她神：“慕夫人，他活着的时候未曾执意报恩。为何去世，偏嘱咐你替他偿还？”

光，青芒，红绳在耳畔飞舞。

慕雪看着他，唇挪动两，却一字未发。

唯独气缭绕，盘旋不去。

“好么？

他说他等她。

“慕夫人，你是妖，你夫君是人。你早该想到的，他一定死的比你早。”

“好不好？”

千山慕雪。

话音未落，琀皱眉。

“双十结在南顾由来已久，然而真正扎这一结的人甚少。只求今生，不问来世，也是因为不信地狱幽冥，不信真有来世。”

她不想要妖族漫长的年岁。

为何她夫君的恩，要她来报？

此话一，鸣声戛然而止，慕雪愣住。她看向他，显然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说他只是先走一步，多睡一会儿。

“慕雪，你夫君是凡人？”顾清眠：“他是不是已经——去世了？”

慕千山。

“阿雪，我也曾是凡人，我也曾是南顾人。”顾清眠：“我知凡人在想什么，我也知南顾红绳的意思。”

他只是睡着了。

“还是只想给你个念想，叫你好好活去？”

慕雪嘶吼，她已绝望至极，嘴里每一声都没有意思，只是单纯地悲怆地啼鸣。她的手狂乱地抓划，刺啦刮在青芒上。

千山、你当真是这么想的么？

所以她才会欣喜于失去妖丹，她可以变成凡间的大雁。

她的心——她的心。

慕雪如遭重击、踉跄一步，厉声：“不！他没有！他只是、他只是——”

然而红绳依旧，挂在她发髻耳旁，却再没有他的缱绻低语。

满室寂静，唯有顾清眠的声音。

她只想要生老病死，与君同眠。

慕雪一言不发，静止不动。

君埋泉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

琀扫顾清眠，显然不赞同，却还是伸手护住他。谁知顾清眠竟笑了。

“你骗我！”

“你夫君是凡人，他不懂扇谷凶险，也不懂修仙路上，还有心二字。他为凡人，也未必能懂你们魂雁一族见人追魂的本事。他全当这一恩，是个报不了的恩。所以他请你去报，真得是想报恩么？”

那句“千山慕雪”。

千山慕雪。

所以她才会于扇谷之中苦苦追寻，所以她才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报完此恩。

言罢，她狠狠攻向顾清眠，却被琀一劈开。气从前掠过，几如狂刀乱舞，顾清眠纹丝不动：“贫没骗你。”

她的慕千山。

“他不想把诺言赌在虚无的轮回转世上，他只想叫你活着，莫要自寻短见。这，才是他真正的遗愿。”

“我曾疑心你，我很抱歉。但这一次，你信我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