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溏久久没有回答。祝珣愣了愣，猛然惊醒程溏是否误会，正要开辩解，却忽然觉满嘴苦涩。却在此时，程溏微微转过脸，叫祝珣只看得见他半副眉，低声：“祝珣，多谢你。”

临近傍晚，大祠堂派仆从来接人。祝珣也在受邀之列，坐上特制轿，与众人同去。暮之，大祠堂灯火通明，远远便听见人声鼎沸。晶城捕风楼极尽奢华，虽然无法在深山幽谷重制旧时阁，但沈荃偏偏有本事叫人错以为置一场歌舞平生的风之宴。

如果他能够站起走路，如果他没有负谷主之职，如果最先遇上纪雪庵的人是他……但是没有那些如果，即便程溏遭遇不测，纪雪庵也绝非轻易变心之人。所以他们能平安归来，祝珣比任何人都到兴。

只不过当纪雪庵步殿堂，场面不由随着他周气息为之一冷。今夜人来得齐全，沈荃安排席位也颇费心思，纪雪庵与程溏同交好的丰氏夫妇、裘敛衣、罗齐寅等人共席，祝珣被领至首座，徐朝飞则坐在了凌云山庄庄主伍敌的旁。七大门派弟陆续落座，沈荃起说起无懈可击的场面话。纪雪庵不耐烦听，同席亦有人捺不住。罗齐寅抬起脸，关切地瞧着二人，“纪大哥，程弟，荼阁之行可一切安好？”

世人中的七大门派乃是当年武林鼎盛时期的旧称，除却丰华堂提及的五个门派，另两家却是如今鲜少被人提及的屏洲倪家和雁州梁家。四十年前，最后一届武君大会在青浮山召开，当时的山庄主人姓杭，乃雷驰堂门的一名弟。大会之上，七大门派近百名手失踪，虽然后来归罪于屏洲倪家，雷驰堂也多少难逃系，近年来渐渐式微。而飞鸿派与小峦山固然武艺妙，却地偏僻，难以常常手江湖事务。当今武林，已成常兴门与凌云山庄气势如虹平分天之象。

纪雪庵淡淡，裘敛衣晃着酒杯笑：“我便知，区区荼阁哪里难得了你？面必遗千年哪！”木槿夫人笑了一声，“裘老六，莫乱说话。”纪雪庵放望去，微微皱眉，左手边丰华堂：“常兴门、凌云山庄、飞鸿派、小峦山皆来了，雷驰堂这次却没来。”

话题终于被引向正题，却是常兴门一个脾气火爆的弟最先起来：“纪大侠，在还未曾请教，你写那样一封信给门主，究竟有何用意？”纪雪庵冷冷看他，“你姓甚名谁，又是常兴门中哪一号人？”常兴门门主常季风连忙打圆场：“纪兄弟，自青浮山上匆匆一见，别来无恙？常某座弟不懂礼数，还望纪兄弟见谅。只是纪兄弟的信，恕常某也不解其意。我常兴门门风开明，常某不甚

只是为什么，程溏的眉间却有挥不去的阴影。那是他在纪雪庵前不会的神，祝珣却已目睹数次。他不由心中一痛，开哑声：“你莫要再忧心！”程溏吃惊地回过，祝珣笑：“我知你始终担心雪庵大哥的，却忍着不敢在他面前。但他与你心意相通，你掩饰得再好，他终能察觉。往后，你莫要再忧心——我向你许诺，定叫雪庵大哥安然无恙。我是医者，这种事交给我担忧便好。”

反复抚摸信封的一角，几乎忍不住便要拆看。其实，他大约猜得到程溏写了什么，正因为猜得到，心一会儿得极快，过一会儿却又冷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