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亭问:
“他杀不了人的。”这是天机说的。
无论韩蝉什么,其实罪名一早就已定,琳琅满目的手段都只为让他俯首认罪。回溯之术后还有其他,足以验证他的罪恶滔天罄竹难书。傅长亭早已为他将罪状拟就,不容置疑,不容反驳,不容辩解,所欠的不过是签字画押,好一个言正名顺的裁决。他当真与血阵有关,他当真是邪党羽,他当真助纣为,这就够了。乾坤朗朗,天理昭昭,何来错杀之说?幽明剑鞘,九天雷火轰鸣,以正诛邪,正降。傅长亭只要一个惩奸除恶的结果,动机缘由那都是邪外的狡辩与花言巧语,不听也罢。
挣扎于本与之间,天机的语气忽然亢,忽而暗哑:“他杀了金岭,一直耿耿于怀。我们一起四躲藏,却还是被追来的终南弟发现。他让我先走,自己留。呵呵……以命抵命,只有他会把这话当真。我那个小师弟……呵呵……”
“你信他吗?”天机突然。
天机笑了,鬼爪般的手指紧紧抠住自己的,伴着阵阵咳嗽,黑血顺着嘴角源源不绝淌:“你从未信他,却信了他这一句?”
天机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血的瞳仁里几分追索几分哀怜:“我那个小师弟……”
“我猜,你在他上的咒不止一种。”
嘶哑的声音伴随着涩的笑声,一字一字凌迟着他的心。傅长亭用尽全力站在原地,不让自己后退,却怎么也甩不脱他冰冷的神:“凡事只定善恶,不问缘由。嘿嘿,终南的门风还是如此直截了当。”
“后来,他连剑都不碰了。”
悲。后来又觉得,这或许是他戏他的又一个手段。最后,他不屑去猜了。与破阵无关的事,如何都不与他相,何必自寻烦恼。如今,他想知,费尽心力去猜,却连猜都无从猜起了。
“杀人并非一定见血,反之亦然。这个理,金云不会没有教过你。”
“回溯之术,辨的是血气,不是杀气。”
傅长亭顿然失语。
“你想说什么?”双手紧握成群拳,指尖穿破了衣料深深扎掌心里,傅长亭艰涩地问。
“呵呵呵呵呵呵……”赤红的里满是讥讽的光芒,扭曲得已全然看不人类痕迹的丑陋面孔在月光一览无遗,天机咧开嘴,满意地望见傅长亭瞬间变作铁青的面孔,“你不信他,你信你自己。”
命数将尽,回光返照。过往一切一幕幕飞速在前展开掠过。他的小师弟,被他抱上山时还只是那么丁大,乖顺地窝在他怀里,着手指,睁大一双乌黑溜圆的睛看他。无论他走到到哪儿都要跟着他的小师弟;举着木剑摇摇晃晃打摆,最后“噗通”一声仰倒哭泣的小师弟;悬桥上闭着吓得满脸惨白还撑着同他斗嘴的小师。他的小师弟……
傅长亭紧紧攥着自己的袍:“他亲告诉我,人是他杀的。”
“哈哈哈哈哈哈……”尖利的指甲已刺一节有余,他鼻血,双目通红,笑声撕心裂肺。
昔日杂货铺的后院已成为大火后的荒土。遣退了所有随行弟,院中只留傅长亭与天机两人。
就在脚的这片焦土上,一个个木盒自地底翻涌而。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一笔笔刺目的血债。他亲承认,这就是那些失踪的人,他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