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中疯哈哈长笑,踏飞瀑后的石,不刻即归,逗狸似的冲他招招手。
十二年前,聂放将旧事悉数瘗埋,远避江湖。知他是聂十七的人只有三个,释之据着他心尖上那亮堂地方,他甘愿把真的聂放给他;老三是过命朋友,他全靠他吊着这双;至于武中疯……要是有人了他的,卖个徒弟又不打紧。他既于武封神,早不算人,独有汒山和老花雕维系着为人时的一星半灵。
聂放:“你肯不肯关老屁事。要不是嫌烦,我都懒得与你知会。”
武中疯重重一叹:“带回灭谛刀谱、砍了赤练的尾巴,不难。人老了,心,便宜那帮小兔崽了。”
武中疯穆持只收十八个徒弟,各是十八般兵的魁首;他只收至邪至奇的神兵,也只允最与利相合者它们的主人。并非由武中疯选中而是自请门的人,须经试练才能如愿以偿,若是前有学同一种兵的,就再多一环;不是比天资拼骨,就是来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是你叫人带着那柄剑到我跟前晃悠。你打什么主意,我就打什么主意。”聂放转了转曾被折断的双腕,秋夜的寒气染渲了他的角眉梢,无宛似。
“你要灭谛刀啊。”武中疯剥开芋,慢吞吞,“我要是不肯给呢?”
武中疯慈:“哎,徒弟,乖。”
聂放拿了刀便不开了。他为求活得自在,一毒全数聚于胫,先前对招引得气血激,隐痛便又来兴风作浪,缓到月上中天时才走。
聂放当年的试练是查清秦门的秘辛,费了一番功夫。他最初承的是“剑”这一脉,禁于栾山后大变,竟舍剑而取刀,曾用的重剑便被穆持收回,但名义上仍然属“剑”门。而今他的佩剑移至他人之手,一并移走的还有这可有可无的师徒分。说师徒分却也不切,聂放时常想,武中疯其实从没把一众弟当人看,不过是想将活人为兵,不过是想养一批新的武疯罢了。
他未免太过目中无人,武中疯却不为所动:“鬼刀独恶鬼可差遣,鬼刀,恶鬼降,十二年后的聂十七,得上它吗?”
可说到底,他聂放么,也算不得人。
聂放被这堪称“狗尾续貂”的老父式关怀吓得汗倒竖,不由对接续他剑门的后生深同。他去指尖上沁凉的油味,随:“对了,你这回给小娃娃设什么试练了?”
聂放悬起右掌,只抓到一团冷风。他了额心的红斑,懒懒散散:“你才不会不肯。没了我,哪儿能找到一块儿现成的磨刀石啊。您老人家东奔西跑的,我心疼,就这么着吧。”
七,要脸吧。”武中疯自顾自地啃起了芋,“无事不登三宝殿,你那废手废脚刚有些气就来这消遣我,打的是什么主意?”
聂放的脸彻底黑了。
冰魄玉魂犯太清,别有一种飒飒的沧。聂放在这飒飒沧凉中别离汒山,心台如蒙玉盘辉照,似放一段孽债,其后便有空迎光亮,雍然为他指明那条径直向终的前路。似远在天光尽,又似在近旁,他方有所明悟,便聆后与一场对仗——武中疯临峰酾酒,复洒然一倾,碎了湖中圆圆一捧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