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穷无尽的,日夜颠倒的……刑罚。
宋晓酒知,她是不屑于他的,她那样的女,自当以宁死不屈的英雄,而不是像他这样一个卑微求饶的懦夫。
那时宋晓酒被柳府的探掳走,关在地牢里,柳沉曾对他用尽各种令人发指的酷刑,他却凭着一气,一直持来。然而某日,有个蒙面人闯了来,想要救走他,可惜最终被人察觉,一起关到了这个牢里,自此逃无可逃,生无可生。
“你恨我吗?”那团黑影忽然开,嗓音噶难听,再不是从前妩媚惑人的花魁娘,也不是清丽素雅的大师慧,只是一个同他一样,被用尽酷刑,折磨成了半人不鬼模样的囚徒。
仿佛间隔了两个世界。
浑浑噩噩的摇晃了脑袋,宋晓酒吃力的转向自己的右臂边,沙哑的恍若锯割裂的嗓音响起来:“……慧。”
因为他知,她只是奉命行事。对他,她从来只能奉命行事,纵然千般万般不愿,也只能,奉命行事。
其上,万里晴空,蔼蔼风光。
其,冰冷湿,恶臭萦鼻。
于是唤她一句,却得她问一句,你恨我吗?
不知自己的面目是怎样苍白,不知自己的瞳孔是怎样黯淡无光,更不知自己的……还能持多久。
受刑时,他虽竭力咬牙忍受,可痛到极致,也还会悲嚎声。然而那女,一袭单薄姿,至始至终未曾发半句求饶话语。
倾尽满腔意,换回一个也不回的欺骗,如何能受得了?
深至腰腹的脏,在中拖曳的哗啦作响的铁链,还有蚊虫蛭,和漂浮的老鼠的尸。
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几座冰冷严酷的刑架,深深扎于黑中。
费力的抬望向四周,早已适应黑暗的眸里映着一团一团黑压压的影,那些影同他一样,被囚禁在这里,被施以严酷的刑罚,或许……也早就被世间所有人给遗忘了。
过去的恩缠绵全化作了泡影,全成了虚假意,如何不怨?如何不恨?他的意如此卑微,如此低,全敬若神明般
宋晓酒不知自己是否还记得清花魁娘那张艳的脸,他只知,在看到慧那张脸后,他的心平静如,无半波澜,纵然这女竟闯柳府地牢想要救他。
听闻这一声问话,宋晓酒却是笑了。
已经很久没有晒过太阳了。
所以她不言语,他也从来静默。
而后来,也才知那蒙面巾的竟是慧模样的花魁娘。
恨吗?当然!
在这牢里不知被囚了多少岁月,他与她咫尺之间,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只是不知为何,如今竟觉得大限将至,再不问她要个当初执意求得的说法,恐怕死也不瞑目。
右臂方向的刑架上,一团模糊的辨别不人形的黑影微不可见的动了动,那人发一声短促的难听的哼声,算是应答。
宋晓酒想,年幼时受过的那些欺凌,饥饿,寒冷,比之如今所受的,真是远远不及,如果不是亲验,他又如何知,原来世间真有这样肮脏污浊的地方,又如何知,自己从前的日竟比这世间的多少人幸福多少倍。
动一动手腕,纠结不清沾染着无数涸血的发丝在面上晃了晃,细细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