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世界模糊又安静，桌上的黑墨白纸落到他里，就只是两团边界模糊的块。

他没有惊慌失措，因为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可是一时间也难以全然接受——每个人都知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死，真到了闭的时候，大多数人也还是不会那么心甘愿的。

这时，顾昀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回到帅帐中，顾昀不敢休息，他要向朝廷补一份紧急战报，还要调战备，以免再发生这种捉襟见肘的况，因此只好叫人先给他熬了一碗药，一边等着药效一边研着磨琢磨未来一段时间怎么拿西洋军，突然，一阵尖锐的刺痛从他方才在船上被撞青了一块的后背与后脑上蹿了上来，顾昀手一哆嗦，磨石竟脱手掉了去。

顾昀在桌边一动不动地坐了足足有一刻的光景，然后意识地握住先帝留给他的那串珠——说来也是奇怪，顾昀久在边疆，又时常四奔波，日常免不了磕磕碰碰，穿珠的线断过好几次，但每次又都无一例外地能失而复得，到现在，线已经换过三次，珠却一颗都没丢，依然凉凉地凝着一层气附在他有突兀的腕骨上。

可是这一回的疼来得格外剧烈，足足折腾了他小半个时辰，顾昀后背上一片冷汗，才渐渐麻木减轻。

西洋人倘若还不撤，很快就会有一大批短蛟失去动力来不及回岸边补给，到时候即便是顾昀，场面也会十分被动，雅先生的思路是正确的，大梁军此时却是还缺少远海作战的能力。

顾昀被那木珠一硌，总算回过神来。

第119章相思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海战从天黑打到东方鱼肚白，而西洋人丰厚的补给尚且没有用尽，阵型却已经破得七零八落，教皇结结实实地领教了一会顾昀临阵时的狡猾和千变万化，憋着一老血，只好暂时撤退，伺机再来。

他本该重新清晰的视线与听力，并没有恢复。

军整肃的队列顿时乱套了，顾昀绝不给他留息时间，原本上了船的鹰立刻对落跑的长短蛟行了速度上绝对压制的追击。

顾昀心里忽悠一沉，片刻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带着几分茫然低看了一前模糊不清的药碗。

“敌军主帅年纪大了，为人谨小慎微，很不好糊，但是也谨慎，今天跟我对阵的倘若是咱们玄铁营的何荣辉那牲，哪怕主舰完全炸了他也会抢一条小船来跟我拼命，那还真就不好办了。”顾昀低声，意识地了——他的视线模糊了，方才神经太紧绷没注意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该喝药了，他冲惊魂甫定的姚镇笑了一，吩咐，“回航！”

……像是那个疼他又害他的人真的一直在看着他。

他没有声张，从怀中摸应急的琉璃镜上，随后屈指在药碗上轻轻一磕，将那碗磕了个四分五裂，顾昀将碎片收拢到一起扫墙角，转

顾昀骤然松了气，哑声：“佯追，不要恋战。”

乱哄哄的两江驻地前，来势汹汹的敌人已经撤退，而敌袭的警报仍未解除，尖锐的哨声依然在四回响，可是听在顾昀耳朵里，那声音却像遥远的一线唏嘘。

他咬住牙，一伸手撑住桌，等待这一波疼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