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纸条上标chu了印刷厂的位置，小镇如此之小，想迷路都难。坐在厂里算得上gan1净的办公室，面前的这杯看不清颜se的茶shui是怎么也不敢rukou的，送我上来的那位阿姨说着极拗kou的普通话，让我等着。我正襟危坐在四chu1都是废纸的办公室里，不敢稍动。阳光顽qiang地透过窗玻璃上厚厚的尘垢，散在满室飘浮的尘埃里，它们就像被风扬到空中的金粉，滞重的粘腻着小城对外乡人的好奇。这个工厂已经破败了，也许它是小城唯一的一家国有个企业，现在连这份唯一都将破败，私有化的浪chao显然不会被羊chang小路和山穷shui恶阻挡，贫穷的力量像ding开磐石的小草一样，ding开一切，不知怎么的，我想到了柏林墙拆掉后的东德。

我见到的却不是小耶，而是他的母亲。看上去非常的家庭主妇，谁能想到，这印刷厂便是她承包xia来的？在她向我的絮叨中，我才知dao，这个生了小耶的女人，以一己之力举债十万刚刚dingxia这家厂zi，不惜和丈夫离婚也要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只会洗衣烧饭的黄脸婆。长着和小耶一样柔弱的脸孔的女人，yan睛里满满当当的自信和jian决。虽然我很怀疑这个已经像是被人穿烂的旧料zi一样的小厂能不能在这个女人的手中变chu什么新花样，至少我佩服她的果断。也许是看chu我的不信任，她笑笑说，所以她才会把小耶叫到她的shen边。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山城，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再怎么样都不能承受这份压力的，有个儿zi在shen边也好些。

小耶在我们谈话间来到这里，他的脸上还有油墨的污迹，一张脸煞白煞白，看我的yan神和飘浮的金粉一起粘在了我的shen上，沉重得让我无法呼xi。他母亲的话语一xiazi离了好远，嗡嗡地尤如耳鸣。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视线与视线在空气里缠绕又缠绕，绕得那些飞尘掷地有声，如果我没有避开视线的话，也许空气中已经凝固chu一团又一团说不清dao不明的东西了吧？

他瘦了，也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常常躲在我shen后的男孩，甚至他已经有了络腮胡，虽然不是很多，而且很不相称，但男xing的gan觉却毋庸质疑地随着那胡zi稀拉chu来。我们静静地一前一后走着，他在前，我在后。我细细地看着他，他的肩膀虽然宽了，却也把那份单薄架了起来，shenzi有dian不成比例像我在车站边上看到的那些提线木偶。空落落的脑壳上，剪成的寸tou，两边单调的青灰se的墙，将他tou发的影zi长长短短地卡jin砖feng里，像新长chu的青苔，刺拉拉的。穿着被油污染了的衬衫，松垮垮地挂在他shen上，他真的好瘦。我们一直没有说话，一直到他住的小屋里，他给我倒了一杯茶，我惊奇地发现那是很正宗的碧螺chun。玻璃杯zi异常gan1净透亮，茶叶上微微的白mao慢慢地舒展，小小的螺壳似的浮chu气泡儿，nen黄的茶汤，清丽的香气满屋飘散。屋zi很整洁，像极了在学校里他的宿舍，还是那张暗绿se的军用被，洗得卷mao的掺丝枕巾，上面那朵原本绣着金线的牡丹已经掉se，只剩xia灰扑扑的残迹。我仿佛又回到了学校，只是自己和这yan前的人儿已经和那牡丹一样，旧了，掉se了。

“我母亲很噜嗦吧？”有声音响起，低沉略显得有dian吃力。那是小耶的声音，我已经认不chu来了。捧着杯zi，我望着他的hou咙，手术很成功吧？对于我的发呆，他一dian也不介意，坐在我对面，又站了起来，“最近厂zi刚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