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还是因为忘不了方灯是他的骨肉？他们彼此憎恨，彼此背叛，彼此舍命相搏，却都断不了最后那牵念。只可惜正是这似断难断的犹疑，将他们都送上了不归路。埋葬了方学农，方灯和傅镜殊趁着夜找到了靶场的那棵垂叶榕。他们用备好的工沿着树深挖。如果说在此之前傅镜殊尚存一丝侥幸，那么当他的花锄碰到某种实，用手刨开覆盖的泥，看到黄土中埋着的婴儿骨骼时，他仿佛耗尽了所有气力一般跪倒在榕树。心中百味杂陈的方灯也慢慢跪坐来，紧紧抱住了他的。“方灯你说可不可笑，你爸爸半辈满胡言乱语，唯独这件事他没有骗人。”傅镜殊的声音从方灯的肩颈传，分辨不清是哭是笑，“别人叫我小野种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我姓‘傅’。我爸死了，他们不肯认我，也没关系，我还有我自己。但是现在我连‘自己’都没有了，埋在土里这个才是傅镜殊，那么我是谁？”榕树上栖息的一只鸟儿被声音惊起，呼拉拉啦啦振翅远去。它还会找到一个栖息，树的人呢？一旦这个秘密公开，他将何栖？方灯弯腰，用手一捧一捧地将泥土重新覆盖在婴儿的尸骨之上，犹如一地将秘密深埋。傅镜殊也直起腰，怔怔地看着她的举动。他问他是谁。其实她本不在乎。在方灯心中，他只是她的小七，与姓氏无关，与血缘无关，与一切无关。“我爸爸已经化成了灰，没有人知这树埋着什么。相信我，你永远都是傅镜殊。”她对边的人说。“我是吗？”他轻轻吐这几个字。月苍白，如同在人的脸上撒了一层薄薄的盐霜。方灯很想伸手去碰这层霜染他的面颊。她不可抑制地去想，如果他不是傅镜殊，他们又会怎样？不不不，只要他快乐，她愿意他是任何人。“你相信我吗，小七？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活着的最后一个知这个秘密的人。你信不信我会替你把这个秘密守到我死的那一天？”傅镜殊低，学着她的样慢慢把土填了回去。“方灯，如果要说心里话，我会告诉你，别相信任何人，除了自己。”他将手的土压平，转对她笑了笑，“可是你就是另一个我自己。”方学农死后，岛上的街办事人员也一度来问过方灯，她未满十八岁，规定在父母双亡，没有亲戚可以投靠的况，可以暂时住圣恩孤儿院，直到成年。傅镜殊曾提让她搬傅家园，老崔也默许了。但方灯没有这么。那件事没过多久，她就听到傅至时喊她“绑架犯的女儿”，人们津津乐于这桩岛上大案时，也免不了在她背后指指。方灯自嘲地想，从“酒鬼的女儿”到“绑架犯的女儿”，这算不算是一种升格呢？但是不前一种还是后一种称谓，当着别人的面，她或许都应该离傅七远一。没有人乐于看到被绑架的人和绑架犯的女儿混在一起，而且亲密无间。更为离奇的是，傅家那个姓陆的律师在理完绑架案的事之后找到了方灯，他说他一直想要个女儿，如果方灯愿意，他可以她的养父，给她一个新的家。方灯当时的表无异于听到了天方夜谭。傅七事之前，她和这姓陆的人从无交集，他为什么会想要收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