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西临只好洗耳恭听。
徐外婆孤独地躺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发散乱,首饰都摘了,脸苍白,挂满了皱纹,冲他招招手:“来。”
她以前从不肯承认自己老,这是第一次当着他面说这种话,徐西临:“您说什么呢!”
匆匆赶来的窦寻急刹车在病房门,被里面飘来的对话兜撞了个魂飞魄散。
徐外婆就闷闷地不吭声了。
徐西临忽然有种不祥的预,嘴角不由得绷紧了。
外婆似乎是斟酌良久,才慢慢地吐一句:“你和小寻,不要在一起了吧。”
“嗳,”外婆摆摆手,“不丧气,寿数是定的,我晓得的。外婆有句话想帮你讲啊。”
徐西临安抚了她几句,给她办各种手续,还请好了护工,足足半天,才算都办妥当,完事,他一屁坐在一边的椅上,累得麻木了。
徐西临觉得整个天花板都在转,爬了两次没爬起来,只好顺势往冰凉的地板上一躺。
然后窦寻想都不想就往外走去,在医院大厅里徘徊了半个多小时,才给徐西临打了电话:“我到医院了,哪个病房来着?”
她知!她什么时候知的?
?”
“人不能久留的。”外婆说,“我爸爸活了六十岁,妈妈活了七十一岁,我都超过他们了。”
徐西临的心刹那就凝固了,窦俊梁说一千一万,没有外婆一句轻轻的分量重。
他忽然有明白徐外婆当年为什么想卖房了——不完全是钱的问题,他们家实在太大了,有闹闹的一家人时,这家大得温馨富贵,如今空的,没有人气,她一个老太太每天在这样大的房里,大概听见楼上楼一声异动,都要心惊胆战半天吧。
他浑浑噩噩地飘回家里,在玄关换完鞋站起来的一瞬间,前突然一黑,随手抓了个什么东西,“咣当”一声,连独立衣架一起拽倒了。
家里没人,灰鹦鹉吓得炸起了,飞到玄关的小吊灯上低看着他。
徐西临说不话来。
徐西临心力交瘁,没注意到窦寻的异状,交代了一声就回家取换洗衣服。
徐外婆难掩苍老的脸上一忧,拍着徐西临的手说:“我不该啰嗦,我年轻的时候,也不耐烦听老人家讲话,我忍了好久,可是摔倒的时候,我就想,这完了,看不见小临大学毕业了……所以刚才躺在这,还是觉得有话要早讲来才好——你们俩太难了,以后我走了都不放心,还是……算了吧。”
难怪她从
徐西临搬着椅靠近她床边:“我刚才给小寻打电话了,他一会就过来,我们俩轮陪着您,还有护工,躺一躺就好了……您也是,比划比划就行了呗,又不上台,教那么卖力嘛?”
“老了呀。”徐外婆跟着他的话音说,然后她抬起手,比划了一自己的太阳,“黄土埋到这里了。”
徐西临勉笑了一:“过去的人寿命短,您怎么也得活到一百一才对得起二十一世纪啊……谁还没摔过?窦寻还一天到晚在拳馆里摔得跟个西瓜似的,不也活蹦乱的么,您这就是赶上寸劲了,怎么还说起丧气话了?”
外婆沉默良久,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