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叔的兴致更了,“哧溜哧溜”地着壶嘴,手指一边摩挲着茶壶,惬意得赛过神仙:“人呐,活在世上最难是知认命。什么时候该什么,这都是定数,是从老祖宗起一辈辈传来的规矩。该上学就上学,该结婚就结婚,该生娃就生娃,一样样都挨着。不能乱,也不能错。命摆在那里,你再也不过它。得知什么叫分寸。就跟我们给人剃是一个理,该剪两寸就两寸,长了不神,短了就秃了。喜也好,也好,你什么地老天荒海枯石烂,都是虚的,合适最重要。天时、地利、人和,对的时候和对的人对的事,这就叫成功。”
宽叔认为,这就是人生正途。
他要在家乡开个理发店,小俩兢兢业业地经营两年。等有了积蓄的时候,刚好要个孩。成家、立业、传宗接代,循规蹈矩,有条不紊。没给嚼的人们留半话柄。
伙计们听得云里雾里,严俨埋着,专心致志地把一条条巾展开、对折、压齐、再对折,不一会儿,手边方方正正垒起一摞。
他们说得太轻,宽叔听不见。踌躇满志的店老板翘着二郎坐在的吧台椅上神采飞扬:“我说得对吧,严俨?”
宽叔还没张,一屋人翻着白异同声地回答:“命就是到了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该的事。去,把地上的发扫了,再把那扇玻璃门,这就是你现在的命!”
蹄膀得很好。该刻苦学艺的时候心无旁骛地学,该追女孩的时候轰轰烈烈地追。现在,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了,于是他和女朋友正在筹备结婚。摆酒的日都定好了,就在这一年的节。过了节蹄膀就不来店里活了。
他意味深长地端着茶壶喝茶,小学徒们“呼啦”一站起来全都围住了严俨,你抢抹布我夺剃刀。不一会儿,剃刀被得锃光瓦亮,镜似的。宽叔心满意足地笑,早来了一年地学徒们也都抖着肩膀窃窃私语:“宽叔来来去去就这么几招。再过十天半个月,连最笨的阿绿都唬不住。”
这些话都快成为宽叔的禅了,来得久的伙计张就能背上一段。严俨跟着宽叔的时间最长,听得也最多。夜里看店的时候,宽叔总用这些话反反复复地告诫他:“严俨啊,不是叔啰嗦,你大了,也该长些了。你看看蹄膀,论手艺你们不相上,有时候你还比他一儿。可是论人……唉……哎,你听明白我说的没有?人,不是那个人,是人。”
音响里的陈奕迅还在唱着:“好女人不好过,坏男人有错。好男人不好,是不是这个社会的错?”
明。哪个师傅不想要个勤快徒弟?收一堆懒骨杵在跟前,即使能当柴禾劈也不能炖汤喝,有个屁用?”
严俨装傻说:“叔,你说的是什么呀?我越听
阿绿个傻孩不知死活地凑上去问:“叔,什么叫命?”
严俨闷想,被你念了这么久,不明白也都明白了。不就是结婚生那些事。
严俨抱着一大捆晾的巾从里间走来,笑着应承他:“对,都对,宽叔你哪里说错过?”
宽叔这歌,由着陈奕迅在店里从清早开业唱到半夜打烊,唱得客人都烦,他还依旧陶醉着。他说:“这不是社会的错,背不能怨社会。这是命,你得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