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会碰上她的后人，这趟也算没白折腾。”尚葆仪笑了一声，“我还以为她既嫁了富商，便不会再让后人走卖艺的路呢。”

尚葆仪怔怔地松了手，忽然抹了一沟壑纵横的面颊：

“只是你不该沾上军阀。”尚葆仪深深叹了气，“柳眠是这样，你是这样，芸妹当初也是这样，人不能太挑，盛名致祸啊！盛名致祸啊！”

此求之不得，晚上打牌打麻将就多输。

他追忆往事，尽已是极力保持平静，说到悲愤仍旧克制不住地痛心疾首，对当年无力保护自己妹妹的沉痛席卷了中

顾声一贯平淡的脸忽然怪异地松动了一，他像是要哭了似的，轻声说：“您能跟我说说她当年的事吗……”

尚葆仪摇了摇，顾声收回目光，沉默地望向远。

尚葆仪呆愣了一秒，陡然拍桌而起，俯在牌桌上一把起了顾声的巴，目光在他脸上不住地逡巡。

顾声笑着摇，低声说了句“您抬举了”。

“你们严班主……还有柳眠，后来怎么样了？”

尚葆仪转看了他了一，说：“我听了你的好几场戏，别说现在这里有人名气比你响，假以时日，你就是这十旦里当之无愧的第一。别的我不敢说，我在梨园界这么多年，这识人的光还是有的。”

夜风起两人的披风，发类似旌旗拍打栏杆的响声，顾声像是从某种久远的追忆之中忽然回神一般，说：“我扶您去吧？”

这天晚上，尚葆仪和他说起了很多，从他最初在戏院门捡了个女娃开始，一路上亦兄亦父亦师亦友，两人携南派京戏班辗转全国，最终混名声，他在说这些的时候，已显沧桑的脸上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悲伤又温和的神，目光模糊地眺望楼外的星光。

顾声码着牌，还在想他们俩不知回不回来，闻言摇了摇。

“是我自私，负了她的心愿。”顾声说。

尚葆仪也一愣：“哦，日本人？日本人是后来的事了。起初是当时还在江北当民兵的江知涯――你现在可能没听说这事，但当你我们这拨人都是知的，培贵应该也知――江知涯窜到津州之后碰上了到津州跑码的芸妹，威利诱芸妹无法，只得跟了他。而后江知涯就因为搭上了宋家的亲事，为了让宋家小安心嫁过去，把芸妹送给了日本人――说到这个我真是气啊！我当亲生姑娘养大的小妹，唉……不过听说她逃跑了，隐姓埋名到了江南嫁了人，如今见到你，知传言是谓真，这么多年的心也算放了，好……好……”

这一天也差不多，顾声跟尚葆仪袁妙香一桌搓麻将，他赢两圈输三圈，桌上筹码不增不减的，袁妙香赢了钱嚷嚷说饿了，李玉琴陪他去买吃，麻将桌对面的尚葆仪便这么问他：

他是少见地好学，或者说他就是喜这个所以乐意功夫琢磨，这十来个成名成角的艺伶莫不是如此，但能到这样不放过任何学习的机会的却也不多，他给的理由居然也很说得通：他是这十八人里唯一没有正式科的。

顾声摸牌的手一顿，忽然抬起来看他：“您当年……也是这么和尚芸芳女士说的吗？”

“你来。”

“那些权贵，还是少沾惹的好。”尚葆仪长叹了气，夜里的眉目恍若透着深切的倦怠。

“军阀？”顾声愣了一，“我娘不是被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