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寿有一拳打空的失落，只狠狠瞪着他，半晌歪着一边嘴角哼哼的笑，“这话得两说，哪天老佛爷见了这位素以姑娘，事儿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老佛爷心里明镜儿似的，您说……”

长满寿耷拉着，笑嘻嘻，“大总您可是万岁爷肚里的蛔虫，连您都不知，我这么个二等总，我能知什么呀！”

荣寿看他假惺惺，心里直犯恶心，暗不是你来这么个丫，万岁爷何至于这样！不过说来真奇怪，起先主是一千一万个讨厌的，现在满不是那么回事了。唱太平嫌她吵得慌，这会儿没声儿了仍旧睡不着觉。不光这样，一雨还念叨上了，别不是动了心思要抬举那丫吧！横竖这样了，不如往上敬献一把。荣寿琢磨着，垂手，“主还是回殿里去，才这就传素以来面见主。这丫铃摇得不好，太平也唱得不响，主当着面的责问她。还有豆汁儿的事，才瞧那绿豆都要泡糊了，她这么撂着算怎回事呢！”

长满寿冲他拱拱手，“我的大总，这会儿可不是磨嘴的时候，主在雨里呢！我要是您，不着急牵五跘六。老佛爷问起来敷衍还来不及，往上报，万岁爷知了，那真是不要脑袋了。”

手脚就乱哆嗦，还那么些个心！”

长满寿忙着念秧儿，张来顺从槛窗上看见对面遵义门上有人来了，他压着嗓指过去，“师傅您瞧那是谁？是万岁爷不是？”

长满寿忙，“回主话，是大学士额尔赫。”

“您这份自谦真难得。”荣寿，面板起来，“主爷冒着雨去，又不让人跟着，万一着了凉可怎么得了！万一太皇太后问起来，咱们近伺候的，谁都逃不了系。”

这么一句话真让人惶恐起来，一溜的人都傻了，垂着手虾着腰，谁也不敢多半句嘴。他漠然去接边上太监手里的伞，问，“今儿军机谁当值？”

“哎哟！”长满寿打了鸡血似的纵起来，“没错儿，活儿来了！”天喜地的去摘墙上油稠衣，风帽往上一扣，乐颠颠就跑去了。

荣寿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一双鹿油靴，刚要开说话，想想又咽了回去。快三更了，大半夜的上军机值房，自打上会江南患后再没有过。其实明人一就瞧得来，万岁爷这是找个由好路过乾清天街吧！他转过来，笑肉不笑的看着长满寿，“二总，您瞧万岁爷这是怎么了？”

荣寿恨得牙儿，心里吊着又不敢跟上去，几个人在檐鹄立着，就剩大瞪小了。

皇帝了，“朕想起桩政事要议，你们别跟着。”说着自顾自踏了雨里。

长满寿拍拍，“您可别吓唬我，我不经吓。我是乾清里伺候的，万岁爷跟前排不上号。不像您，老佛爷对您何等的信任，真要了岔，怕是不大好了。”

秋雨

皇帝站在门廊看，长条的线顺着滴淌来。他睡不着想散散，结果就散到这里来了。秋雨说不上大，但那寒劲儿往关节里钻。他拢了拢端罩，看外面黑的，远铃声有些杂乱，也像打着颤似的。

皇帝转过脸来看他，“朕说了要见她吗？你这杀才枉揣圣意，活得不耐烦了？”

长满寿迎上去一千儿，“我的好爷，怎么这会来了？外风雨大，没的受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