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怡觉得自己万分清醒,可一贯锐的知觉却在他不知的时候沉眠了。他目视着凄冷肃杀的空旷院落,跟着那位亲兵,恍恍惚惚地往议事厅走去,把其他的事都抛在了脑后。于是他便迟钝得没有意识到,为什么确信他今夜会来。
有些不妥。”
一面红墙,走到了尽,又是一面红墙。然后是一光,一扇漆黑的大门,以及挂在的匾额。他,丢开缰绳,越过台阶,迎着摇摇晃晃的灯笼光往前走。手持矛戟的士兵没有拦他,他便快步走那扇敞开的大门里去。这个时候在哪里――还会在那座灯火通明的正殿里面吗?又或者是后面小一些的议事厅――听说,自从执掌大权,了大司之后,昼夜都在这两个地方理事――四年以来他远在边关,却忍不住借着耳目窥探在京城的起居和生活,这样便足以让他安心来,仿佛觉得别离从未发生,他也总觉得自己就是命运眷顾的那一个人,有与生俱来的自信支撑着这种长久的幻想,那是他长久以来在生死之际的战场上,统帅千军万从未恐惧的天赋和倚仗。他有得意的人生,有心想事成逢凶化吉的幸运,上天从前一直偏他,以后也该是这样。岁月还有很长,所不会离去,误解挥一挥衣袖就能消散,他也不会面对真正的分别。
“――一直受长平侯的拖累,还要嫁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他有些激动,却仍要讲究措辞的分寸,到即止。就算是好意,也绝不想听自己的痛苦再被别人重述一遍,就像施舍怜悯一样。
一个全铁甲的亲兵拦在了他的前面,向他拱手行礼:“大将军,大司奉诏去燕北君私邸了,临走前有交代,让您在议事厅等候。”
他听见一阵细
他呆住了,一向矜持的,居然分明地在他面前说“喜”二字。他就是再不喜这一桩姻缘,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他向来尊敬,也仍旧待他亲切,因为尊敬才必须要斟词酌句,分寸得宜。他也知他们从没有无话不谈过。五岁的年龄差,是他从一开始就越不过去的鸿沟,而随着年岁长大,居然又从朝夕见面,变成了聚少离多。他曾经觉得这样也很好,很是得意,很是自豪,至少他得以手握重兵、独当一面,成为最重要的倚仗。其他人靠不住,他总是靠得住的。可是,他现在终于到了狼狈。他纵飞奔,只想要再快一,追上命运倏忽而逝的脚步。
但是,他站在陌生的庭院里,忽然在岑寂的冷风中打了一个寒噤。自此之后,他能够见到的日,居然,也不会再有太久了。
亲兵走了,阮怡坐在议事厅的椅上枯等,徘徊的死气从寂静的角落里席卷而上,这种死气吞噬了他少年时曾经结识过的众多亲友,将这座京城变成了一座血的死城,也像一阵好风将他们弟送到了今天的地位上,而今日终于轮到了他至亲的,和他无力妒恨的长平侯。他的坐姿端正而僵,手心一阵阵发冷。他没法安心,他再也没办法安心了。前些日的担忧、恐惧和自我安,都荒唐离谱到了可笑的地步。因为他其实无比熟悉死亡,在边关上度过的一年一年里,他目睹过许多人突然地死去,四肢僵,脸变成那种很难看的青白。因为战场上的刀剑,因为瘟疫,因为没有愈合的伤,或是因为大风倒了旗杆和圆木钉的箭楼,刚刚还活着的人,一转就死去了。没有什么,会比死亡来得更加遽然而无法挽回。
阮诗怔了一,像是不知用什么话回答他。她转向着窗外看去,唇边渐渐浮起一丝无奈的苦笑,似有若无地叹了一气:“可是我仍旧喜他。”
“是吗?连你也觉得不妥。”淡淡地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