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影转,看向戚燕来。
因为伤了元气,戚燕来没法亲自照看顾初,只得麻烦婆母岳氏费心。
如今已十六岁的顾初,量比同龄少年矮一些,却并不显稚气,连那双看向戚燕来的,都显得太过成熟平静,淡漠剔透如琉璃,没一丝儿看向母亲时应有的亲切孺慕。
顾初似乎看她的激动,僧衣徐动,自众女眷中走到戚燕来前,扶住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躯。
戚燕来呆呆的,张大嘴,整个人好似被什么定住一般。
戚燕来想说什么,说不,想什么,手足无措,只能看着顾初,一颗心好似要从膛里来,弹跃到云上。
过几年,戚燕来总算好些,顾初却仍旧病恹恹,几次险些丧命,戚燕来心疼孩,更愧疚于自己没有照顾过这个孩,便想将顾初带回边教养,可这时,笃信佛法的婆母岳氏突发奇想,要将顾初送去神恩寺寄养,拜住持慧明大师俗家弟,以求佛祖庇佑。
嫁予顾行之第一年她便有了孕,然而或许是母亲的年纪太小,九月怀胎后,戚燕来生一个不到六斤的瘦弱男婴,男婴孱弱不堪,母也元气大伤,之后,戚燕来再未能生一儿半女。
戚燕来咀嚼着这个词,方才恐惧不安的心底,忽又涌了希望。
没给戚燕来多长时间懊恼,二夫人聂明莲又是抢先搭话:“大嫂还不知呀,慧明大师说了,初儿死劫已过,不需常住神恩寺,往后都在家修行便可!”
也因此,顾初不亲任何人,不亲她这个母亲,唯独对老夫人总是有些不同,所以,才刚一回家,哪里都不去,便来看望老夫人,这合合理,本就是孩的孝心……
自顾行之带着江铃回京,她便好似再未真正开心过,直至此刻。
戚燕来觉得自己实在没息,行找话,“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戚燕来反抗不得。
好在,许真是佛祖庇佑,虽其间又经几次凶险,但总算,顾初好生生成长到了如今。
“嗯。”戚燕来酸涩,应了一声,然旋即便不知该再说些什么,相太少,即便是亲生母,相见却是无言以对。
慧明大师说,虽是俗家弟,但既佛门,便要暂斩凡缘,俗世亲人非年节无事不可动辄探视,扰他修行。
早已能独当一面的顾家主母,此时却对着亲生儿语。
这是顾初,她唯一的孩儿。
话方,戚燕来便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说的什么话?好像不迎他回来似的,他会不会误会?会不会多想?
他不是不亲她,而是佛前长大的孩,总有不沾人间烟火的仙气儿,所以不独是看她,他看向旁人时,也都是这般神。
“噗……”二夫人聂明莲捂嘴笑“大嫂兴傻了。”
之后十年,戚燕来便真的只能在年节时,才能见一见这亲生孩儿。
夫君另觅佳人,但她还有儿,没什么好怕的。
十年倥偬而过。
她曾动歪脑筋,要跟着老夫人修行佛法,实际的算盘,自然是方便探望儿。可慧明大师一就看穿她的心思,说她心不纯,并不应允。
戚燕来无可奈何。
只能看着顾初被送到神恩寺。
二夫人聂明莲笑脸先迎,挪挪,被众女眷包裹住的一个瘦削影。
是啊,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这是个十五六岁的瘦弱少年,细长眉,明净秀致,上没挂什么饰,长发也只在脑后松松绑起,着一袭宽大泛白的灰海青衣,花红柳绿中,独他是黯淡的灰,好似星夜的云,游离于光彩与闹之外。
及至如今,这个她几乎没有亲自照料过一天的亲生儿,看她的神竟陌生至斯。
可戚燕来心里总有些酸楚。
“母亲。”
来日方长。
可不是兴傻了。
那时,顾老夫人还是说一不二的顾家主母,除了顾家男主人,府里的事,谁都无权置喙她的决定。
顾初起站起,唤了一声,声音柔和缥缈,没什么温度,戚燕来听着就好似那庙里的钟声,杳杳渺渺,捉摸不到。
戚燕来角一便泛起酸意。
老夫人笃信佛祖,早早就了居家修士,也算是个佛门中人,所以,并不在慧明大师所言的“俗世亲人”之列,所以,顾老夫人常常去神恩寺探望孙儿,甚至常常小住十天半月。
戚燕来心底一疼,但又忍不住为他开脱。
“母亲,来日方长。”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