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姑急得叫唤：“哎呦我说当家的，许茂璋当年咱们绺借枪借借粮的借据啊！！！”

张艺兴说：“没烧。当家的让我烧，我一直替他留着呢。”

“那都啥年月的事儿了，老又不指望他还钱，借据早给烧了！”

张艺兴那时候还搞不太清楚，大掌柜当年的那两个结拜义弟许茂璋和镜参谋，究竟到了多大的官。

野山如今仍然是一座绿荫葱郁的山岭，只是不再有喧哗人气，不再见袅袅炊烟。

一拨一拨的红小将，看到墙上署名许军团长和刘参谋名字的几张借据，面十分惊悚，注视大掌柜的表竟然有些嫉妒，似乎是想大掌柜索要那两位爷的签名。

息教授在那一年提前跟学校打了报告，辞职“告老还乡”了，连带着将已经从工厂里退休、住在省城郊区的大掌柜也一起搬走。俩人丢弃了大件的家什，只带了细之，扛了行李坐上西去的长途车，关山。

等到张艺

张艺兴一向细，什么破烂都喜攒着，念旧，舍不得丢。

也都不再上课，每天准来学校报到，就是搞各种五花八门的运动和批斗。

受人尊敬的知识分，摇一变都成了“臭老九”，教授们一个个定为资产阶级右派，被拉了讲台，游街挨斗，甚至关棚。

小山村里一共就来过几拨搞运动的人，人数不多，折腾一番也就走人了。这荒山野岭的，红卫兵们都吃不得这个苦，不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

“这么重要的救命的东西，你给烧啦？！！！”红姑气得就快要上脚踹人了。

大掌柜眨愣神：“啥借据？”

张艺兴与大掌柜在山脚的沉梁峪村儿盖了一座茅草屋，与山民为伍，聊以为家。日过得很是清苦，但是能保住人平安无事就好。

尤其是借据这种东西，许茂璋和镜参谋欠了大掌柜的枪和粮，明的“当家”可还一直在帮自己男人算计着，有一天能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哩！

司令媳妇找了来，跟大掌柜说：“接到了北京来的电话，许大帅和刘副总还担心着你们俩呢！许大帅这两年也告病在家里休养，让我问你，当年写给你的那几张借据，你还留着没有？”

三张已经破旧发黄的字条，上边是暗淡模糊的钢笔字迹，分分明明地记载了一段往事：工农红军西路军第X军团军团长许茂璋，在民国二十五年和二十六年，分别向野山大掌柜孙红雷借枪若支，借若匹，借粮若旦，一行几百个红匪军伙计，还在野山绺里白吃白住了二十天！

张艺兴一年就几趟城，买些面粉和油料，尽量避免抛面。男人吃不到肉十分地抓狂，有一次趁张艺兴没注意，揣了一把长柄猎刀就山了。

张艺兴心里清楚，男人已经六十多岁了，怎么禁得住折腾？赫赫有名的边关大土匪孙红雷，这个份若是被人揪去，断然是要被游街示众，关棚，或是送去青海劳改所，那还不得去掉半条命？

张艺兴依照许大帅的意思，将那三张借据复制了若份，装裱在镜框里，挂到家中墙上；原件细细地收好，以备不时之需。还把刚解放那会大掌柜得的什么“抗日英雄义勇军”的锦旗、奖状，挨个儿都挂上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