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淡声问:“寇兄屡次三番说信我,为何那日在枯井之中,却对到手的大宝法王舍利一字不提?”也不待寇边城作答,嘴角又是一勾,似谑似讥:“想来寇兄还是不信叶某,怕叶某一旦得了法王舍利,便会翻脸无,取你命。”
“我信你,你既不说,我必不问。”自对方门来便闻见了那淡淡的血腥味,可心里想的却始终是笔茶花则矣,若相衬这画中人则多少缺了一分灵韵。寇边城眉轻蹙,微微阖打量着案上画卷,看似只是随提了一声,“就像我不会问你提剑而来要作甚么,作了之后又要去哪里。”
寇边城也未回,只轻笑:“难大人不会?”
“自然也不会。”寇边城笑着咳几声,无赖也无赖得落落大方,“不仅不会,我会聚毕生功力给你一掌,与你一同埋尸枯井,生不同衾死同椁,千秋万载永不分离。”
合着一尺一丈,便是赤交最多时分,谁也没忘了图谋与算计,只是临局交争,逢场作戏,这些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之中,到底又是谁先动了一分真心?
。”
“多
“‘彼众我寡,先谋其生。’倘寇兄不受此重伤,叶某许会再多隐伏一月半月的工夫,只是当日那一刀……”提及那日重伤,心又无端端痛了起来,“寇兄是先杀后救,叶某是先救后杀……一报还一报,公平得很。”
少年心境少年颜,一划的明眸善睐,纯正无杂。
“小虎不会。”寇边城自信笑,“我既令他守着大宝法王舍利,无论受得何种胁迫,他也绝不会松。”
心知寇边城功力未及恢复,叶千琅也不遮藏来意,见他左腕陡然一振,长剑清啸一声,寒光溅几,剑锋已距对方后心几寸左右。
听这气哪像生杀予夺的一方枭雄,倒像小孩家嗜甜怕苦,觍着脸跟你耍赖。叶千琅微微一动嘴角,又凑近去看落在白宣上的墨迹——
寇边城仍垂眸于白宣上落笔题诗,咳了几声方:“这药苦得很,也不见得没它就活不成。”
“确实公平。”寇边城微微颔首,又问:“大人想得的东西……得到了?”
“不会。”叶千琅轻送长剑,直直抵上寇边城的背心,“一来那老僧一掌确实伤我颇重,二来……倘我真夺了舍利,寇兄难还会大方施与真气,助我离开?”
图穷匕见一瞬间,两人同都静默片刻。寇边城心想再添一朵茶花以补人畔的空白,却兀地落笔一颤,手劲拿不准,一时笔锋穿透纸背。
“我原也担心他不肯松,岂知他自己不怕死,却怕鹿临川死。”见寇边城临死之际仍专心运笔画花,叶千琅不免生疑,恐他又有哪些后招与算计,不由紧了紧手中握着的剑柄,“寇兄倒可放心,叶某一诺千金重,单小虎与鹿临川皆受重伤而未死,能否生还全看天意造化。”
“素妆风雪里,不作少年颜。”
只不过“时光只解人老”,更何况乱世凶年诸多艰险,容颜难转少,心境亦须臾不复少年时。
“横竖是自己的,还是上心些好。”语声冷清依旧,听来倒颇有几分关切之,叶千琅提剑近前两步,顿了顿,“你不问我去了哪里?”
好一笔雄劲潇洒的草,笔不离纸一蹴到底,直如烈奔千里,矫龙上九霄,提的却是一诗中最为柔婉的两句:
“自是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