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见何连朔还安自己，倒更替他觉得难过。何连朔从小就受得打骂——作客时将军的刀、秋天在后花园烤蚂蚱差烧了整个何府……他自小早已不知被何虞训斥过甚至打过多少次，可也从没像今天这般失落——何连朔这样走在灯火通明的街上，照在他的灯烛被他的神一衬，都变得黯淡几分。

“父亲说我只保有‘初心’二字的‘初’，还是‘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的那种‘初’，又从不肯留心。”何连朔站直了，“前几天，有一个……人，她问我想什么，我说我想当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戍边十载惯看黄沙——她一定是觉得我不够真诚。我如果真的想，就应该为当一个将军而努力，而不是既不敢面对父亲，也不敢面对学士，这样我都会看不起自己。”何连朔说着，中添了几分神采，可他的神瞥见前面的人群又赶忙收了回来。周见他目光闪躲，抬看了过去。

第12章12、诉衷

兴？”他说着渐渐低了，避开了周的目光。

“迎面相逢短、徒留衣香，姮娥意，教佳人踏花、觅遗簪。”周望着前面，忽然想起郑琰写的词来。风醉人，过架上的薄纱灯笼，烛火摇动洒了半街浅金，风卷着凋落的梨花落在游人的肩上。

“效骞，前面的灯好看吗？”周眯着问一边默不作声的何连朔，夜风将他脑后的松绿底碧红鲤发带在脸旁，扫着他的侧颊。

何连朔了，似是漫不经心的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抚平了绣银白襕衫上的褶皱，“我一回这么羡慕成晦，他……想和哪个姑娘朋友，走过去就能有话说。”

“成晦带一个和家人走散的孩寻哥哥去了，我正要回府。尾山还是那么好看，和以前一样。我买了甜桂花心果，想着给你带过去。”周看何连朔失落的了，不知该再说些什么让他开心，“效骞……要是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可用我陪你去痛饮一场？”

她的肩上松松披着缀了琉璃珠的榴花红披帛，穿姜黄线绣鸾鸟的酡颜上襦、象牙白大褶齐襦裙，锦绸宝石映着灯烛，转光丽却不显媚俗。

一位姿窈窕的姑娘走在前面，提着只绘了凌波仙的五彩络纸灯笼，鸦发绾成闺中少女才会梳的垂髫分肖髻，发后着一支振翅蝴蝶簪，垂的琥珀苏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刚刚何连朔正是因为看画着凌波仙的五彩络花灯才走了神，失魂落魄的撞了周。周：“哦，彼姝人兮，实乱我心，将求兮，徙

何家皆是文臣，何连朔的哥哥随大军征战瀚海千丈山时遇到了埋伏，为掩护将军被箭中，从陡崖上了去，连尸首也没留。何虞听闻消息时没掉一滴泪，只说长死得其所，浑然不觉手上的白玉笔已被自己折断了。何夫人受不住刺激，听闻后种了心，一见幼舞刀棒就要吓得昏死过去，醒来接连几日都恍恍惚惚不认识人。

“涵芝你喜读书，我要是和你一般……其实都是我不好，我不难过。不知有多少人瞧不上我，明明是我自己不用功读书，还要找借，”何连朔无奈的笑了笑，一拍周的肩，“母亲已经好多了，哥哥……她偶尔想起来，也不再一直哭，还能记起几件他小时候发生过的一些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