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留行看着神黯然去的沈令蓁,知她与自己想到了一块去。
霍留行忽然想起那日初到国公府时,赵眉兰与他开诚布公的一段话。
而此刻,除了尽量避开它,霍留行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能将这样一首童谣教给孩的人,会有多穷凶极恶?
不去碰的时候,好像可以暂时置之不理,一旦及,就会发现,它还是打在那里,还是绞得人心发疼。
沈令蓁看他睡不着,问:“我给郎君唱首童谣吧?”
这位镇国长公主,骨里是个非常骄傲的人,若非真相如此,她不屑于拿这种事说谎。
霍留行,继续写:我父亲。
她说,二十八年过去了,不当初有多少苦衷,她始终不曾对霍家解释过一个字,因为他大哥确实死在她手里,结果已然如此,过程如何,再谈皆是多余。可事到如今,为了沈令蓁,再多余,她也还是要说一句,她可对天起誓,当年她是真心实意前去劝降,对他大哥绝无杀心。
霍留行抬起一指,在她手背上写字:谁教你的?
其实不需要起誓,她这么说了,他就已经相信了。
可是那个死结只是去了边上,并没有消失。
然而她说的没错,或许彼时双方确实产生了什么误会,可不论过程如何,都改变不了结果。
霍留行蓦地睁开了睛。
所有人都安着她,告诉她,他们两家人现在是不得不合作的命运共同,让她把心里那个死结撇到一边去。
沈令蓁说:“是阿娘从前唱给我听的,郎君也听人唱过吗?”
若是空青和京墨这么拦他,恐怕早被分筋错骨。可对着沈令蓁却还不了手,霍留行只能闭着睛暗暗磨牙。
霍留行没有见过他的大哥,也没有真正经历过当年的战乱,那段血仇对他而言是用耳朵听来的。如今得到赵眉兰这样的解释,他或许稍微多了一些藉。
他不吭声,像是默许。
霍留行轻轻叹一气。
她被吓了一:“郎君看什么呢
两人似乎对此心照不宣,沈令蓁也很快笑起来:“那郎君还挠不挠自己啦?”
沈令蓁便上了榻,又盯了他一会儿,看他当真一动不动,才放心地睡了过去,不料翌日一早天亮,却看枕边人睁着布满血丝的,一脸幽怨地看着她。
霍留行咬着牙哼哼:“嗯嗯。”――我忍。
沈令蓁与两人合力把他拖去睡觉,自己坐在床沿死死盯着他,一看他抬手,便将他手一把拍掉。
“……丈人何在西击胡,吏买,君车,请为诸君鼓咙胡。”
实在不住他的京墨与空青哭嚎着说“少夫人可算回来了”,求她赶紧治治霍留行。
沈令蓁便轻轻唱了起来:“小麦青青大麦枯,谁当获者妇与姑……”
两人陡地陷了沉默。
这是里记录的一首歌唱民生疾苦的童谣,讲的是汉桓帝时期,频繁的战争与徭役令士兵百姓饱受煎熬,苦不堪言的故事。
他拍拍床榻,示意沈令蓁上来睡觉。
去沐浴,临走叮嘱霍留行安安分分待着,可一回来,却看他把自己挠得浑一片红,尤其脖上,一长溜的血珠。
可他父亲失去的是一个鲜活的儿。要他父亲就此释怀,还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