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此时是不受这样的苦了,他的命突兀地生生便改了,只怕连自己原本有这样的绝路运数也不晓得,世人又有谁能窥破天机?此刻在这本来走投无路的大雪天里,林教正陪着那生惯养、安福尊荣的贵介公喝酒快活,若是这般过个十年八年,倒也养成金尊玉贵,弹得破,也算是上有苍穹加减乘除,弥补了从前的亏空。这便是:梅魂竹梦已三更,锦罽鹴衾睡未成。松影一庭惟见鹤,梨花满地不闻莺。女儿翠袖诗怀冷,公金貂酒力轻。却喜侍儿知试茗,扫将新雪及时烹。”
周通怔怔地听着,过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那些都是良民,纵有些凶霸,起码也是官府认可的,他们却能看得上我们?虽是我们如今改弦更张,人家难免怕误交匪类,真的肯和我们交往吗?”
周通听了,虽是三山从前难免面和心不和,各有各的算盘,此时见各山上要各奔东西,却也有一种萧条冷落的觉,仿佛树倒猢狲散一般,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悲凉了。
他拿帕着刚刚拿了糖糕、稍稍有些油腻的手,低说:“青州地面上从前以三山为首,便如同兄弟一般,只不过是分家另过,如今那两家都要走了,都让俺这桃花山好不寂寞!看着青州这片地方的江湖是渐渐败落了!”
这时只听苗雪山又说:“我方才去逛了一,那清风山和二龙山里好不彷徨,所有人都缩在草房里念佛,从八月中秋到今儿腊月十八,整整惊扰了四个月,当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夕数惊,树叶掉来都当是有人来火并,整天想着要往哪搬家,找了一百多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如今天寒地冻,上又要到正旦,正月里不搬家,他们定要在那里熬到花开的时候了!他们这一折腾,青州的大小山不适不适合结寨,登时都涨了价,如今便是一个小山包,都有三山五岳的气势,不可小看!看着被这两伙人炒起了地,这青州左近的山峦今后可是居大不易。我倒要看看那两座山峰最后要搬到哪里去!”
苗雪山:“怎的不肯?我来之前,你们本事有限,也不曾得大恶,却不是朝廷必除之后快的。这些日我运作了一番,已经有些眉目了,过些天便让你看结果。如今满山寨除了巡逻放哨的兵丁之外,所有弟兄都在快活
微弱炭火,如何能搪寒?少不得要去买一葫芦酒吃。
周通虽然大半的话听得明白,只是却不懂这些话连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又是在嘲笑江湖好汉么?那豹却又是怎么回事?曾听苗雪山说他走了好运,和衙打一,得了太尉十分眷顾,此时听来却又像别有一种运数一般,莫非人的命数竟是双生的么?
苗雪山咯咯笑:“这却有什么好伤的?你嫌没有盟友,我们重新再找也就是了,同着那一伙儿人在一起,有什么长俊,何日才能发达?你不曾听闻‘以类聚,人以群分’?让他们生生把我们带累坏了!这便是‘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三山拆分了,倒是更好,我们今后便结连三庄,有名的祝家庄、扈家庄、李家庄,再交结曾市,三地方成个品字形,便如同锥一般,但有危急彼此救应,平时还能互通有无个买卖什么的,却不比结交那些舍亡命的要好吗?那群空光棍有什么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