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景仁中,平湖亲自在案上设了香鼎,命婢尽皆退避,不许一个人打扰。自己浴手焚香,静坐沉思,足足想了整个午。这次交手,教她清楚地知:无论才智心机,胆魄气势,自己都远远不是太后的对手,除却就范,无法可施。然而真要奉旨杀人,谈何容易?殊不论自己与董鄂是友非敌,既便看在顺治待皇贵妃一片痴心的份上,她亦不愿成为杀害他心中至的凶手。
然而太后曾经怀疑过她的份,如今好不容易释去前嫌,又将如此机密大事
平湖既不便承认亦不好分辩,明知太后似褒实贬,语中有责怪自己多事之意,遂恭敬回禀:"谢太后过奖。惭愧臣妾近来愈神倦乏,不得不闭门养息,以便早些康愈,侍奉太后。"婉言承诺,从此不理皇贵妃之病就是了,她们毒也好,放炮仗烧衣裳也好,把她推也好,都不会再加涉,更不会告密给皇上。
自从孙可望降清后,平湖对南明与大西军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一心只将未来寄托在自己儿玄烨的上;然而董鄂的让她知,永历帝并没有对紫禁城死心,即便是困兽之争吧,亦还是勇气可嘉。她虽不愿再与他们联手,却也希望能助其一臂之力,现在反而让她亲手杀死永历最后的希望,叫她如何得来?
大玉儿笑:"你心里必然奇怪,想我既然知懿靖太妃她们捣鬼,为何不加阻止,反而任其在后兴风作浪,岂非借刀杀人,助纣为?"平湖忙:"臣妾不敢。"大玉儿:"是不敢,还是不赞成呢?"
语。
大玉儿笑:"好一个"不敢"。此前我倒不知,你原来这般牙尖嘴利,言辞便给,倒是我拙,看差了你。今日看来,你倒是后里第一个耳聪目明,心清如镜之人。"
然而皇太后似乎仍不满意,轻笑:"你倒也乖巧懂事,难怪皇上对你一直另相看。我从前只你来历不凡,是我一位故交之女,直至董鄂,才知此前竟是我错了。那董鄂妖媚惑主,勾引得皇上一味亲汉远满,沉迷佛教,如此去,只怕于国家社稷无益。故而我明知后中有人作法,却装聋作哑,任其自然。原以为四阿哥夭折,贵妃伤心之余,必会有所收敛;岂知她不知退,越发引逗得皇上行为乖张,倒行逆施,若再不除去妖孽,只恐夜长梦多,等到大错铸成,就悔之晚矣。不过,懿靖太妃那些人难成大事,各个都不及你一半聪明,故而我今天特地找你来,想你辅佐皇上,使他远离妖邪,归返正。"
平湖:"太后统领后,母仪天,日理万机,凡行事必有宏旨深意,非臣妾可以妄测,又岂有不赞成之念?故曰不敢,是不敢猜测、不敢评论、不敢参与之意。"
平湖闻言大惊,太后话中的意思,分明是要她亲自动手除去皇贵妃,将功赎罪。董鄂妃系南明永历帝暗置中之线,这是她早已猜到的,所以才会冒着暴份的危险替董鄂开方诊脉;如今果然惹火烧,也在意料之中,然而太后这样当面鼓对面锣地打开天窗说亮话,而且竟然要她亲自手,却是乎意外。她知太后既然打定主意,董鄂妃已是必死无疑,心中既为董鄂的命运惋惜,亦为顺治的境悲伤,既不敢应承,亦不好推拒,只得糊答应,谢恩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