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每上一菜,建宁便命绿腰布到额驸碟中请他尝鲜,并且不住问"好吃吗?"吴应熊每吃一,都要费尽极大的力气压抑住那种作呕的**,而那"一了百当"更让他酸上涌,如坐舟中。他侧视着坐在畔的建宁,真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刁钻无礼而又虚伪无聊的女,昨天才赐他发霉的菊花饼,今天又故意摆满桌味,令他可望而不可咽,这自然又是她捉自己的新把戏了。以折磨人为乐,大抵就是这位不学无术的格格的全本领了吧?
一段开场后,菜便上席了。冷盘八荤八素,有银鱼、鸽、麻辣活兔、八珍烧鸡、冷片羊尾、丝窝、虎、果饼、松糕等,菜却只一,谓之"一了百当",这还是建宁嫁前,琴、瑟、筝、笛四个合计着送她的礼:一本大单。其中尤以这"一了百当"法最为独特:用、羊、猪肉各三斤剁烂,虾米半斤捣末;川椒、芹、茴香、胡椒、杏仁、红豆各半两为细末;生姜十两切成丝;麦酱一斤半;腊糟一斤半;盐一斤;葱白一斤;芫荽二两切细,以上等香油炼,然后一齐锅炒熟,候冷装青花瓮里封贮,随时用,调成汤汁,味十分鲜,如一唱三叹,回味悠长。另外又有辽换羹一,用玉板笋和白兔胎成;酒是元名饮"醉霞",甘醇艳,俱是民间不可得之。
不喜。吴应熊生平是最恨这些虚花势的,而且刚刚吐得筋疲力尽,越是大鱼大肉就越视如砒霜的,更何况还有笙锣盈耳,昏脑胀,简直是种酷刑。可这是格格的旨意,他除了苦笑,又能如何呢?
建宁又委屈又失望,这么好的戏,怎么他也不喜呢?她怅惘地吩咐绿腰,"送额驸回房,好好服侍。"
这话落在吴应熊耳中,自然又是讽刺,再也忍不住,回:"禀格格,应熊不适,若无别事,恕我告退回房了。"说着也不等格格恩准,便站起来。
通过老家的转述,他已经知建宁取走了镶宝小弓的事,也就是说,格格已经知他是谁了,也已经想起了当年畅音阁楼的恶作剧,而且决定将这个游戏一直玩去。骗他乌鸦犯杀大罪,房之夜的毁灭之举,大闹额驸府,令砍梅花,赐菊花饼,直到今天的好戏开场……这漫无边际的折磨,她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才会尽兴呢?这样的一位格格,竟成了自己的结发妻,与自己共偕百年,纠缠至死――不,他已经死了,只要面对这位格格妻,他的心就是死的,灵魂是沉睡的,就只有一千疮百孔伤痕累累的躯壳供她役使、折磨、凌辱,直至彻底摧毁,就像她摧毁房一样。
绿腰立即乖巧地上前搀扶。吴应熊施礼告退,转之际,却听到建宁充满寂寞的声音:"要是皇帝哥哥能来看我就好了,最好再带上远山和平湖。"他心里一惊,不自禁抓紧了绿腰的手。
建宁留意到了吴应熊隐忍不耐如坐针毡的神,不由再次问:"你好像不喜,你不觉得他们唱得好吗?"
收回来,表示她心里很慌乱,拿不定主意;还有那扇,文扇,武扇腰,丑扇腹,媒扇肩,都是很有讲究的……"她说着,却发现丈夫置若罔闻,不禁错愕,"你不喜吗?"
绿腰从此成了吴应熊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