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鬼辇停在孽镜台前，许青涵仔细一看，只见一面华光转的孽镜，周遭不见油锅，不见刀山，也不见赵杀发难，迟疑：“这梦当真奇怪。”

赵杀不由一愣，却看见许青涵自己运转鬼力，令白骨上血肉凝实，伤尽去，一站了起来，拢紧了那官袍，善解人意地自己登上鬼辇。

他看赵杀越走越近，停在咫尺，心中却无半悔恨之意，微微笑：“赵王爷，我时常说，见不得你受苦……这句话是真的。直到最后一刻，我看见你开肉绽，损毁，心里依旧十分难过，搂着你不住恸哭泪。但比起些许疚难过，能同你纠缠不清，化在一……那才是许某的心意。”

赵判官一脸怒容，单手搂着这人，提神通，把鬼辇招到旁，提一真气，想将许青涵横抱起来。

许大夫慌得挣扎起来，低声怪他：“你面发青，气血有亏，不该耗费力，要带我去哪里受刑，我跟着你去便是。”

恐怕会有些痛楚，也多少有些喜。

赵判官连忙扯住朱红官袍一角，拿更多的神通法力悄悄渡给他。

许青涵轻声说罢，就安心等着赵杀发作。这人理应声声怨他，理应恨他，将他魂魄撕裂，骨肉凌迟，如行刑的鬼卒那般，手握刀斧，剖开他污血残躯。

心里便天海阔，不会再有半分难过。直到我当真见不到你了，才知……自己的心意。”

许大夫忍不住问：“你这是什么？”

赵杀吓得揽紧了许青涵腰，哑着嗓反问：“青涵，当真是我，我只怕惹你伤心，怎……怎舍得

赵杀气得脸铁青，接过几位师爷递来的簇新官袍，正冠系带，牵着许青涵同坐在判官椅上，一面朝同僚拱手，为自己来迟告罪，一面冲许青涵声：“我不是早就说过，本官债缠，你何时找我讨债，我都在黄泉路后，孽镜台前等你，生生世世，我一直等着……青涵，我明明告诉过你的！”

许大夫闻声一颤，竟是骤然慌乱起来，唇青白，双手发颤，无论如何也不肯抬，还想去划上的肉。

赵杀吓了一大，死死住他，咬着牙唤了一句：“青涵！不是梦，当真是我！”

“你误以为我端方良善，如今知我真实面目，恨我也是应该的。”

许青涵还未察觉，坐在车中，极小声地问：“听说地府有钉床油锅，可是往哪里去吗？”旋而又问，“不知凡间丹药，对你是否用，我有一个方，能补气养血。”

赵判官一路牵着他衣角，将鬼辇往孽镜台开去。

然而许青涵闭着睛等了又等，未觉痛苦，反而被赵杀小心翼翼地拥怀中。

他说到此，看见许青涵清俊温文的那张脸，心绞痛，再开时，便不复疾言厉，将许青涵袖又攥紧了两分，悄悄哄：“也无妨……既然你忘得净，迟迟来不了，我去接你便是。

远胜过他好端端活在世上，远胜过意中人独自睡在山清秀一座坟冢。

曾经躯同腐，再不分离；如今魂魄梦，稍解相思，难不该喜么？

许青涵听了这话，仍半信半疑，迟疑了一瞬，便拿右手悄悄在左手手背上一划，叫肉裂开，鲜血数行。他此时固然有些疼痛，但这疼痛跟凌迟相比，依旧像是困在轻描淡写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