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自从上回那件事，孔志斌当面嫌她“没文化”，冯荞这心里就十分别扭，对这亲事萌生一种很不踏实的觉。前段时间孔志斌几乎不面，这段时间她又整天到农厂工，事似乎就这么拖住了。

心里有事儿，辗转反侧睡不好，冯荞直到鸡叫二遍才朦胧睡去，第二天早晨竟然起晚了。

当初冯老三主答应的这亲事，冯荞当时才十六，孔志斌比她大三岁，十九，农村订婚早，半大的孩无非是听家里大人的，冯老三当时倒也问过冯荞，冯荞觉着孔志斌看着蛮老实，读过书有文化，对这亲事便也没什么意见。订亲这一年多，两人在一个生产队活，孔志斌为人事也还算规矩，一桩再平常不过的农村婚约，不意外，两人也该是就班地结婚，跟乡间许多青年男女一样，成为一对再寻常不过的柴米夫妻。

这可不是冯荞的本意，她觉得，两个人如果真不合适，那就坦坦地趁早退婚，谁也不耽误谁。可说实话，冯荞如今也不知，这婚到底该不该退，长辈们似乎都不赞成，因为孔志斌说她“没文化”，她就退婚，到底是不是她小题大了？

扭了里屋，很快又回探来：

想必寇金萍昨天晚上没气，这一大早就又来找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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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荞是被吵醒的，她着从床上爬起来，就听寇金萍在院里骂：“天都大亮了也不起，小丫鬟的命，才到镇上上几天班，真当自己贵起来了？”

冯荞心里暗暗叹气，她其实不怕寇金萍，怕的是寇金萍没完没了地躺在床上哭喊骂人，装病，一躺就是好几天，一骂就是好几天，哭着喊着骂，好像整个世界都对不起她似的。你说她寻死觅活吧，她还决不去寻死，就是整天装鬼作妖折腾人，实在折腾得家无宁日，叫人疼神经发麻。每每寇金萍这么闹一回，冯老三非得一些妥协让步才行。

“冯荞，不是我说你，今天那男的可比孔志斌多了，你要没跟他好，那你还真没光，猪。你看孔志斌那个不拉几的怂样儿，赶明儿他要是跟王振龙连襟，王振龙一拳就能把他打趴。”

寇小胭正蹲在井台搓洗一大盆衣裳，冯老三没在，估计已经去生产队上工了，寇金萍估摸着今天又不打算工了吧。寇金萍站在院里叫嚷，冯荞只当没听见，洗漱

然而作为这个年代的农村青年男女，退婚，本不是他们自己完全主的事。

昨儿晚上东屋还算安生，寇金萍哭诉了一会就歇了，冯荞猜不准她爸是不是又了什么割地赔款的让步，这怎么一早上又骂人了？

冯荞想了想，而今初夏时节，家里两到三天推一回磨，昨晚家里的煎饼还够，今天轮不到推磨的。不推磨，她又不去生产队上工，她自己上班就行，她起晚儿怎么了？

冯荞麻利地床穿衣，看着天不早了，怕迟到，索也顾不上仔细梳了，好在编成辫的发也不是太乱，她简单用手理了理，随手把梳在上，赶紧跑去洗漱。

冯小粉一撂帘，缩里屋去了。冯荞自己默默躺回床上，却没了睡意。她倒不是把杨边疆往那方面想，人家明明因为冯东的关系关照她，拿她当个小妹妹。她思来想去的，还是孔家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