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尘抬看他,忽然觉得肖承祚是个不可思议的英雄。那皇帝尽了一切皇帝不应该的事,却偏偏那样洒脱坦。他就是万千纯白里一个杂,固执,决绝,要与这历史滔滔,人心悬悬一番搏斗。
蔺如轩起先瞒着膝儿女,不让他们知蔺尘被赶家门的事。可在第三天早上,这层窗纸终究还是破了。
蔺尘握着他的手,看回鸾台车龙,市井繁华,十丈红尘。这渺渺芥之躯,茫茫然来去东西,究竟不过是求一个归宿。他突然觉得自己是那样有幸:一个帝王,一个君临天的帝王,竟然发誓此生只为他一人。
他轻轻开,声音微不可闻:
蔺尘闻言一愣,心说那小怎么来了,一扬手:“让他来……算了,还是我去见他。”
肖承祚与他十指相扣,目光灼灼,“从此上天地,我心里只你一个。史笔如刀,我替你挨剐。人心诡谲,我替你周旋。蔺老将军弃你,我不弃你。”
忽然自台跑来一个小太监,神仓皇,见到他就行了一礼,嘴上说:“东掌事,蔺家小少爷蔺非池求见。”
那皇帝闻言忽然转向他,小孩讨糖似的涎着脸,“你就不能也许我些什么?”
渡一切艰难险阻,挡一切灾厄凶劫,至死不渝。”
大厅上落针可闻,不过片刻――
东掌事看着他那毅的侧脸,捺不住心翻涌。
蔺非池绷着了一张脸,站在边上一声不吭,可指甲把手心都扎了血。
“我这辈都已经许给你,还能有什么?”他一顿,忽然又接着说:
“要再许别的,要真有轮回,我许你来世,三世,永生永世!”
“那我也不是一个好臣……”蔺尘自嘲一笑,“冯相怎么说的来着,‘以事主,祸国殃民’?”
虽然蔺府里乱成一锅粥,玄明却依旧井井有条。
蔺老将军气得脸发白,指着她说不一句话。
而现在,那皇帝一句话就毁坏了君臣的底线,从此让蔺尘和他站在了一起。
蔺尘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那些原本退回去的泪又重新噙满了眶,他颤抖着嗓音,“好,渡一切艰难险阻,挡一切灾厄凶劫……”
“承祚……”
二小发了疯一样地朝蔺老将军大喊:“他不过是喜自己喜的人,这有错,要落的赶家门?!”
“尘,我或许真不是一个好皇帝……”他忽然喃喃,“连江山都不要了,只要你一个人。”
“是是是。”那小太监哈腰,替他撑了罗伞,领着到了敬天门外。
☆、蔺非池传书
东掌事站在殿门前,看紫金台上人来人往。有的立刻给他搬了一把椅,又端了杯茶来。蔺尘接了,悠哉游哉坐着,架着活像那正在上早朝的人。此时已至暮,他穿着一豆绿珠光纱袍,衣袂飘飘,眉如画。
肖承祚闻言就搂过他的肩膀来,忽然间豪气纵横。他大笑,对那台外一片茫茫虚空朗声:“那就正好凑个一对,也省得独自让后人诛笔伐寂寞无聊。秋好比黄粱梦,生死不过川上土,青史就任由他写去!”
几个人冲上来拦住了二小,又赶紧把老将军扶回去,还要包扎小少爷手上的伤,手忙脚乱,焦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