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八岁，有思想，也有些糊涂，想和虞师爷聊一聊。不过现在已经晚了，也许虞师爷已经快要睡觉。要是倒退两年，他会肆无忌惮的闯对方屋里去，现在不行了，十八岁了，成人了，嫂再怎么像娘，那也是个女人；男女有别，谁都可以冒犯，嫂不能冒犯。嫂给他挑的床单被面，花多么好看。

“我上妃岭土匪，既是赌一气，也是心灰意冷。世上既然已经没了天理，那我就想看看这暴力到底能起多大的作用。”

正当此时，房门一开，虞师爷端着一盘小酸梨走了来。

唐安琪不肯放他走：“师爷，你别急着睡觉，陪我说说话吧！”

他先回了自己房间，让丑丫端过来，发现被褥都换了新的，比先前那套薄了一些，正合当的季节。

唐安琪坐在吴宅洁净的房屋里，饶有兴味的追问：“然后呢？你看到了什么？”

他也认为自己这是不合时宜，想得太多，而且没用；所以从来不说，只是默默的偷偷的想。

虞师爷抬看他，满都是温的笑意。

虞师爷把梨放到了桌上，然后说：“尝尝，能吃就吃，不能吃就算了。你嫂买回来的，我觉得还是太酸。”

吴耀祖还要挽留，唐安琪笑：“改日再会，回去的太晚，师爷又该骂我胡闹了。”

唐安琪思索片刻，最后也笑了：“吴兄，你想那么多嘛？想也白想，不如得乐且乐。吃喝玩一玩，就是福分。说不定哪天走在路上，忽然脚‘轰隆’一响，就被地雷炸死了。”

唐安琪问虞师爷：“师爷，你说我这么活着，是为了什么？”

这时唐安琪站了起来：“吴兄，天黑了，我走啦。”

唐安琪的心忽然柔了，声音也随之轻飘起来：“师爷不应酬，他……他很好的。”

吴耀祖听到了“师爷”二字，就不再留。一路送唐安琪走了去，他且行且：“来到长安县这么久，我还没有拜访过你这位师爷。”

吴耀祖笑了一：“我发现枪炮真能压过一切德。”

虞师爷拥着被坐在床上，微笑反问：“你想要什么？”

心不在焉的洗了脸刷了牙，他脱了外面袍褂，趿拉着一双旧鞋来回踱步。今晚听了吴耀祖那一席话，他心里是有些的，当然不会对着吴耀祖说――跟着虞师爷久了，他没觉得自己长了多少本事，可是很自然的学会了不动声。

吴耀祖发现这小是个天生的。常言“难得糊涂”，吴耀祖几乎有些羡慕唐安琪的没心没肺，因为自己不到，闲来就要胡思乱想。

唐安琪坐在虞师爷旁边，希望他能搂住自己的肩膀

吴营的士兵自成一派，另起了一营房；吴耀祖没有与兵同乐，依然住在他四舅留的宅里。大概是看唐安琪年纪尚小、孺可教，吴耀祖和他越谈越深，倒是很讲了一番大理。

吴耀祖总觉得这个世界不对劲，不讲理，也没有讲理的地方。他曾经满怀正义，然而后来了土匪，更要命的是，他都了土匪了，还忍不住的去琢磨什么民族世界、天理德。

唐安琪回到虞宅，上房一片黑暗，东西厢房却是亮着灯――新拉电线安了电灯，比蜡烛亮了成百上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