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几经跃,空忽而敛了心神,抬向前方看去,终于在青灰夜之中隐隐看见一个形似巨型葫芦的黑影。他心中不由暗一声“终于快到了”,不觉加快了脚步伐,深一气提息而上。
空只觉肩上又一阵撕裂疼痛,一时提息不及,便笔直摔落去,“碰”一声掉落一斜坡,又向一路翻,直山谷深撞上一棵参天巨树方才止了去势;中一血气上涌,双目一黑,陷无边黑暗之中。
空其实颇有些不堪其扰,这觉就像少时寺好容易决心戒了荤腥酒肉,却偏偏有人不识相总在半夜僧房中提起。那种烦躁与厌恶实则是心的念凝结而成的巨大黑影,愈是求之不得,愈是恶丛生。
岂料那巨鹤抓着他直往山深飞去,飞至一个绝的度,竟双爪一松,将空凌空抛!
“看看你哪还有和尚的样。”一个声音在耳边极近的地方响起,带着些难以言说的慵懒意味,听来像是责备,却又似乎着些带笑的戏谑。
然后方自跃起他便到了潜伏的危机——四周仍旧如一寂静,但本应冰冻凝结的空气中却忽来一阵风动!
但他未及有所结论便突然顿住脚步,脚重心一转,飞快地山一侧避让开去!原来那仙鹤原本来看似悠闲,却不知为何一见他就忽然尖啸一声,夹风带雪地俯冲过来,鲜红的长喙宛若宝剑带血,直向空膛正中刺来!
只是这鸟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空看见自己的影,颇闲散地侧卧在一屋,僧衣半解,左边半片膛与肩背虬结,前龙随着气息起伏,肩背上龙鳞线条清晰,有几仍看得血珠凝结,倒像是新刺的痕迹。
但它却不放松,巨大的翅膀用力扇了几扇,只扇得雪沫飞扬、冻气成旋,扰得空气息不稳,双目不能视!
但他却未就此掉落山崖——只闻巨鹤长啸一声,又一次俯冲向他来,却是于半空中抓住了他掉落的躯!
他闻言立刻笑起来,伸手自前的位置掬起一拢黑发,送至巴底轻轻搔扫:“上刺个花儿而已,这便不像是和尚了?那不若我索将发也蓄起来如何?”
空反应飞快,一觉有异便折返方向避了开去,巨鹤一击不成。
冥冥中有一丝白光自黑暗中裂,划开一片视野,却不知何地何夕。
“你疯了不成?”
缓慢而有力,且颇有节奏,正像一只鸟儿扇动翅膀……
便总有什么东西不时鼓噪涌动,连带地令思绪记忆都有些混乱,时常莫名有些片段画面在脑中涌现;但若要仔细去想,却又仅仅是些咒语经文观自在,无受想行识,无耳鼻意。
而此时空已然避至山边缘,三清山山狭窄、山势蜿蜒,山中遍布峭悬崖!他一心躲避巨鹤双翅扇起的风雪和长喙鹤爪时不时的突袭,一时失察竟忘了脚步数,待到一脚踏空,已然为时晚矣!
空忍不住唱一句“阿弥陀佛”,心稍安,也顾不上鹤爪刺肩上肉,转而快速思索该当如何脱。
心中方有一动,空已然看见了那只鸟儿——通雪白,长喙鲜红,仅翅尖尾翼缀着一圈黑与夜为一,在空中兀自翔,偶尔扇动翅膀便带起风动。他立刻分辨那是一只仙鹤,脑中思绪一闪便想这会否是纯阳殿在山中豢养的灵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