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疯半癫的样，脸惨白如纸。昏花，连天地也看不清了。跌跌撞撞台阶，录景和秦让怕她跌倒，拿手左右护卫着。她深一脚浅一脚，仿佛踏在云端上，不在乎一刻会不会从阶上去。只觉得自己的心要碎了，在阔大的袄中缩成一个，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刮得她无完肤。她几乎是一路嚎哭着往前去，空旷的天街上留她悲声的呜咽。

秦让应个是，一边拿瞟她，一边期期艾艾：“军司传话来，说……在皇城以南三里，发现了苗人的尸首。”

秾华顿时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秦让咽了唾沫，“找见苗人了，在城南……”

一个在檐，一个在后殿，虽同一所寝，然而咫尺天涯。

风里传来了啷啷的声响，是黄门跑动起来，腰间的钥匙相撞。他到了台阶，遥遥向上行礼，凑到秦让耳边回话。秦让侧耳细听，突然脸上一阵惶恐，忙不迭回手把他遣退了，提着袍裾上阶陛，脚尖一绊，险些磕倒。

他还算满意。替她换上了大袖衣，她的脸淡漠而素净，一如他记忆中的丽。他将一块佩玉系在她衣襟上，慢慢捋那朱红的穗，回龙须带着微微的凉意划过他的手掌，他说：“你在瑶华好么？日过得清苦么？”

他在后面紧跟，几次想接近，都被她拒绝了。他居然有种孤苦伶仃的觉，这次恐怕是要彻底失去她了。

她里发，踉跄着往前跑，摔倒了爬起来，手心和膝盖再

秦让嗫嚅了，抬往殿里看，今上从门里走了来，“说。”

她皱了皱眉，“官家，我没有那个闲逸致同你聊家常，你我之间也没有家常可聊。我今日是排除了万难的，不是恩日隆时随的游玩。”

她晃了晃，一跌坐来，脑里发懵，人抖得如同枝枯叶，追问:“现在人在哪里？”

他立在那里，只觉透心的寒冷。她再也不是那个单纯憨的小皇后了，抑或从来就不是。

秾华走过去，“有消息了么？”

“我以为那天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她敛了衣袖，转往前殿去，边走边，“我再等一个时辰，天黑前若没有乳娘的消息，我就回瑶华去了。”

其实今上早就有预，渥从失踪起就注定了结局。他也愤怒，剿灭云观的残后一心对外，竟忽略了城中别的势力。他担心她，上去相扶，“皇后……”

她说得不带温度，他略怔了，“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么？没有苗人这件事，你可是永远不会见我？”

她一把推开了他，“在军司……我要去见她。”

她抬看渐渐冷清来的穹隆，太阳悬挂在西边的天幕上，她把手伸光带里，没有半温度。西北风从指间穿过，反而冷得彻骨。她痴痴望着那斜阳，她在大钺度过的第一个冬季，是她活了十六年来最难以忍受的。汴梁是冷，建安是湿冷，每到这个季节渥就准备好熏笼，她整天裹着被坐在上面，连搬都搬不来。渥怕她上火，必须给她煎凉茶，她十四五岁了，还张着嘴等她喂她……现在渥在哪里？她觉得自己一没有了方向，这种恐惧比失去更硕大。

秦让忙搀她起，“已经带回来了，在军司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