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中啃完的铁签放置在了一旁,孩气地拍拍手,这才低低笑:“这原是我自己惹来的祸事,无论是师父,还是寒烟、林弟弟、冯大哥、宝哥哥、还是凤哥哥,我都是丝毫不想牵连到你们的。我一人这火坑之中也就罢了,哪里需要你们也一同来?”
护国公去了各招呼兵士,宝玉便坐在地上,认认真真地啃着肉,他素来皆是有规矩的,纵使是此时饿狠了也透着几分挥之不去的讲究,细细地小咀嚼咽,模样活像是只啃松果的松鼠。
他二人对坐,一时间皆是默然无言。宝钗只觉自己的心皆像是被什么锋利的、密密麻麻的针扎着,扎的他浑皆跌宕起冰冷的寒意来,半晌后,才终于低声:“可是,这般折磨,原不是你该受的。”
若说不委屈,那定然皆是说来骗人的。
“原来是这个,”宝玉瞬间截断了他的话音,歪笑,“薛哥哥也是有家族的,我知晓。”
可命运这二字却偏偏不如他所意,不过一圣旨,这天地突然间就翻了个个儿。他独自带着五百兵来这战场上抵抗倭寇,心里也不是不曾害怕、不曾惊惧的。他突然间由一个被众人着的、还可以肆意撒几年的少年,被着成为被众人漠视、防备、放弃的弃,也不是没有失望的。
宝钗支着,只静静地看着他。在看到他卷起袖来的手臂上的伤痕之时,更觉刺目。他心思绪千转百转,终于忍不住凑近了些,低声:“宝玉......我实在是对不住你。”
宝钗先前的心思被他这么一打岔,登时七零八落了起来。一时间笑又不是哭又不是,只得将手中的肉串递与了宝玉,瞧着他喜地接了过来。
“求也好,来南海也罢,都是会让那位生气的事吧?”他眨眨,笑,“所以,宝哥哥也无需和我说这些歉的话,哪怕我果真葬在了这里,这也是我的命,并不是宝哥哥的过错啊。”
宝玉眨眨,望着这片浩瀚而辽阔的星空,又轻轻重复了一遍,更像是将这四个字重新说与自己听,“都过去了。
他这句话说的轻柔,像是被这夜风一便会散了,可宝玉却突然间角微红起来。他佯轻松地抬看着夜空,笑:“都过去了。”
“原本便是与你的,”宝钗轻笑,“你先吃罢。”
他自重生以来,只想着如何拯救贾府,对那个至无上的位置并无一丝一毫的想法,若非生于国公之府,他甚至连这贵家公也不愿去,更无须谈什么仕途。
宝钗满心苦涩:“你我交至此,我本不该看着你这般受苦,只是――”
张地蹙着眉凑过来晃他手腕:“宝哥哥!烤糊了烤糊了!”
与他前世不同,这一世,他将会在这片全然陌生的土地上,狼狈不堪地、饥寒交迫地、毫无尊严地死去。前方的路全然一片漆黑,他看不到任何亮光,甚至想着,就这样死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宝玉对着那肉块咽了咽,随后又抬起:“怎么,宝哥哥不吃?”
专心致志咬着肉的宝玉一愣,抬起来望着他。
可还好,那亮光终究是在他万念俱灰之际到来了。
当他裹着湿淋淋的衣蜷缩在破庙之时,寒风将他的浑冰冷,那一时间,宝玉终于知晓了什么叫死。